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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传(90)+番外

……

“国外的基本上都说过了,至于国内,我只想说两点――”想了想,顾长生又说道,“第一,今后,军政必须分离――要让军人们只能过问军事,绝不能让他们掺杂到政治中来,尤其不能让他们参与到皇子间的争斗来!而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权,必须是牢牢握在皇帝手中!――这,是让今后军人们逃离新帝登基后随之而来的大清洗的唯一方法,也是减少内耗、维护我天朝长治久安的唯一方法!”

顾长生心里很清楚,虽然当初成立军事学堂的目的,是尽可能的为天朝军队培养优秀的指挥人才。但当年为了夺权,自己有意无意的极尽拉拢打压之事,使得这些自学堂出来的将官们紧紧追随在自己身边,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紧密联系荣辱与共的利益团体。为了彼此都能活下去且活得好,这个团体中没有人允许整体遭受重大创伤;而为了维护整体利益,他们所有人都是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任何手段。这样发展下来的后果就是造成了以自己为首的军人们参与到政治中,干涉国策;并且让自己成为决定天朝命运的的首脑。

虽然说军人干政与长期以来天朝选立能者为帝的传统有关,但军人们能走到今天的地位,自己确实脱不了关系。因为是随着自己在天朝的位高权重,自军事学堂出来的将官们才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天朝军政的主导力量,更让军权隐隐压过了皇权。

军权压过皇权,不管放在哪个朝代,再宽宏大量的皇帝也不可能容忍。所以他日皇帝为了独尊君权必然会对学堂下手,而一旦皇帝有所动作,天朝军方必会生乱,到那时,天朝的未来就很值得担心了。

所以在顾长生生命的最后时刻里,他不得不考虑军事学堂的未来,以及整个军方的未来。

听到顾长生的这番话,夏侯日月微微一愣,随即却是心中一喜。

夏侯日月非常明白:即使自己贵为帝皇,但却永远无法如顾长生一样获得军人产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服从。

身为军事学堂创始人的顾长生在军中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巨大影响力,他把他的根基牢牢的扎在了每一个年轻将官的心里。而后随着顾长生的大力提拔,造就了军中一大批将领的得势,这些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顾长生的亲信,他们和顾长生互为犄角,互相呼应,使得顾长生在军中的位置稳若磐石,没有任何人能动摇。

在打败印河,制定征服倭国、南洋诸国的大计划后,凭借着赫赫战功及其雄韬伟略,顾长生不但由一个遭不少人耻笑的“佞幸将军”成为天朝人人交口称赞的英雄,更彻底赢得军心,令三军宾服,一跃成为天朝军方第一人,掌握着天朝军队。就算近年来顾长生已经逐渐淡出军中,甚至任命叶明远为学堂山长,但他对三军的影响力,却仍是无人能及。

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牢牢掌握着军队,再加上顾长生的身后有实力雄厚的顾家的支持,――其结果就是造就了能与皇帝并肩的亮王顾长生的出现,直接威胁到原应独尊的皇权。

――这样的人物太可怕了,所以,绝不能让第二个顾长生出现。

而如今顾长生明确表示军权应由皇权直接控制,这叫夏侯日月如何不喜?!

“第二,”无视夏侯日月眼中的喜悦,顾长生继续平静的说道,“军事学堂山长的权力,必须受到限制。”

如今军事学堂已经成为天朝将官的摇篮,而学堂山长对军方的影响就尤为深远,若其人稍有不轨,即刻就可以引发动乱。所以从今以后必须从机制上对学堂山长的权力予以限制。

“不错。”夏侯日月点点头,即刻接口道,“为了避免将来有人利用军事学堂机制上的漏洞,我认为,今后我们应该控制学堂每一任山长的任期,而且每个人都只能担任一界。”

如今军事学堂的山长是叶明远,叶明远的背后是在天朝根深蒂固的叶家,若叶明远决定要做第二个顾长生,那么他很快就能组织起一个跨越政界、军界、商界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就算叶明远现在是一心为国,但若他异日他心一起,凭着他在学堂的经营以其兄叶明进在军中的威望,也足以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既有顾长生的先例在前,又有叶明远这个可能出现的后患存在,因此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夏侯日月都必须及时想出对策,以确保皇权的至高无上。

而按照夏侯日月此刻的布置,那么今后叶明远就算在学堂里拥有影响力,但他的影响力也是相当有限的,因为当任期一满,他就必须得离开学堂,这样叶明远就无法再如顾长生一样在军内把自己的根基牢牢的扎下。

听到夏侯日月的回答,顾长生心下叹息:我的万岁,你果然是适合为帝的人啊!在我一提出军政必须分离,要限制学堂山长的权力的时候,你立刻就说出了对策――如果不是长期以来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你焉能如此?

所以在思索片刻后,顾长生又加上一句,“另外,在山长之外,应该设以专门的教导督察者,让他们不遗余力的向学员们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这样,就能够避免将来军队被别有用心者所控制。”

“……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些?”夏侯日月突然心生不安,今夜的顾长生是什么了?说的话句句隐含玄机,像在交待身后事一样。

顾长生若无其事的笑笑,“不过是突然想到就顺口说说罢了。”

夏侯日月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沉默了很久后,才开口闷声问道,“真的只是突然想到才顺口说说?”

顾长生又是一笑,“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在未雨绸缪,为将来做好打算。”顿一顿,他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总得把我不在后的事情都安排一下――你也知道,我这身体谁也不清楚他到底还能撑多久。”

夏侯日月心中一凛,他一把抓住顾长生的手臂,狠狠道,“我不许你胡思乱想!!”

顾长生并不说话,只是微笑,那是一种看清一切的澄澈笑容。

直直看着这样的顾长生,夏侯日月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的嘴唇掀动着,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的沉默着,空气中浮现着难以名状的气息……

最终是顾长生打破了平静,直视着夏侯日月,他轻声说道,“十三,你我都很清楚,我不是在胡思乱想,更不是在胡说八道――我的寿命,就在这数年之间了。”

这是顾长生第一次在夏侯日月面前如此直言自己的生死。所以在蓦然听到这个数年来他们都心照不宣的事实时,夏侯日月的心不由狠狠的一抽,但他的脸上却强逼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容,他哽咽着说道,“长生,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

“……十三,生死有数啊……更何况……”顾长生长叹息,“天意难测,命运难违……”

顾长生断断续续的如此说着,每一个字,都打入夏侯日月的心坎之中,令得他整个人为之抽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紧握着顾长生冰凉的手,夏侯日月的眼中泪光盈然,“我们说过要一起看遍世间风景的――你忘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顾长生笑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是他毕生渴望。

曾经他以为,自己今后真的能与爱侣相伴到老,携手看遍世间风景;曾经他以为,夏侯日月真的能实现他这个梦想……

然而情终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纵能抓紧片刻温柔,过后亦难分真假。而若要坚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属痴心妄想……

顾长生笑着落下泪来:天长地久,终究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只能笑着看它破碎的梦啊……

温柔的唇吻去了顾长生眼角的泪,夏侯日月哀哀说道,“别哭啊,长生,求你别哭了。――等你从漠河回来后,咱们就放下政务,好好的出去玩一玩――好不好?”

“……好……”顾长生努力咽下所有酸涩,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等我从漠河回来后,我们就一起去游山玩水……”

此时,顾长生的眼神很奇特:像是苦涩,又像是甜蜜;像是难受,又像是企盼;像是绝望,又像是向往……既充满了酸楚,又混杂了爱恋,实在复杂得难以用语言描述。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夏侯日月的心无端的一窒,平复了一下呼吸后,他才能开口说话,“那,你说,我们先去哪里好?”

“我们先回碧罗谷小住一段时间吧。”

“好――嗯,在碧罗谷之后,我们接着又去哪里呢?”

……

闲聊中,顾长生的呼吸渐渐变得幽长。

“长生,长生。”夏侯日月低唤几声后,顾长生并没有回答。他心中不由一惊,蓦地翻身仔细审视枕边人,在发现顾长生不过是睡着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顾长生静静沉睡,夏侯日月却无法成眠。手指抚过顾长生苍白的脸,夏侯日月心痛如绞: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很久了。顾长生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常常就如今天这样,在说话间因精力不济而沉沉睡去。

夏侯日月有些颤抖的低下头,第一次,他感到了无比的恐惧--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人也许真的就会死去了,也许就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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