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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一(14)

恰怀干也在仁寿宫里侍奉,见怀风直向自己使眼色,亦帮腔道:「皇祖母所言甚是,姑母只管放心。」

长公主是素来信得过这太子侄儿的,见如此说,便不好再拦着,只是仍不大安心,拉过定远悄声嘱咐,「到了你表哥的府上须谨言慎行才是,眼下安王府是你表哥当家,可比不得你舅舅、舅母在世时由着你性子胡闹。」

定远一颗心早飞出去,哪里还记得住母亲叮嘱,一迭声应了,掉头拉着怀风便走。

俩人才一出门,怀干便遣个贴身的内侍往怀舟处传话,「跟安王说,要他好生看住两个惹祸精,仔细一不留神,王府都让人拆了去。」

于这安王府,定远当真可谓熟门熟路,进府后先就往怀风屋里一坐,管家老周是伺候过这位小世子的,不待怀风吩咐,已命人搬了床崭新被褥放到床上。

兄弟俩许久不见,自有说不完的话,两人洗漱过后便躺到一张床上,从边关御敌直说到南越风土人情,待又说起各自武艺进境,怀风忍不住又将哥哥搬出炫耀,一会儿将怀舟手把手教了他多少新招式,一会儿又说怀舟内力如何如何高强。他幼时光听定远夸赞自己兄长,心中隐隐存了艳羡,这时自己也得了这么个又有本事又疼他的哥哥,便耐不住说嘴,直将怀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非得要将定远长兄比下去才好,不由惹得定远恼起来,被子一掀,将怀风压在身下,恶狠狠道:「好你个眼皮子浅的泼皮货,有个好哥哥便美得找不着北了,明明晓得我大哥没来,偏将你哥哥搬出来作比,成心气我不成。」

说罢伸手在怀风腰侧一阵骚挠。

怀风腋下腰侧生得嫩肉,最是怕痒,被定远好一番胳肢,登时狂笑不已,乐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只得一面大笑一面求饶,「不说了,不说了,大爷饶命,小的再不敢了。」

定远哪里肯依,一双手非但不停,更伸进他内衫里去挠那痒痒肉,才挠了两下,忽听怀风尖声惊叫,「哥哥救我。」

转瞬一个人影袭到跟前,便觉领子一紧,身不由主向旁翻倒。

第七章

怀舟忙碌一日,亥时才得回府,本想以往常那般径自回房,但想起太子托人带来的那番嘱托,终是不大放心,往弟弟屋里来望上一望,谁知才进内室便见怀风叫定远压在身下,发丝凌乱,素缎亵衣襟口大敞,露出大半个白生生胸膛,尖叫着伸手向自己求救,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霎时怒火直冲胸臆,一个移形换影冲到床前,揪往定远脖领向旁便摔。总算他还记得这是自己表弟,没敢灌注内力,饶是如此,怒火中烧下也不免使力大了些,直将定远掼进一床厚被里,七荦八素地爬起来望着冲进来的表哥发呆。

怀风脱了桎梏,唯恐定远又扑上来,慌里慌张赤着脚跳到地上,他适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满是红潮,眼角又挂着笑出来的泪花,怎么看怎么像是受了惊嚇,怀舟只当他遭定远欺侮,一把捞住他腰紧紧搂在怀里,正要安抚,怀风已转过身背靠在他胸前指着定远笑骂:「有哥哥在,看你再敢挠我痒痒,管叫七个八个跟头摔得你爬不起来,这才叫现世报。」

定远回过神,见他一副嚣张得意之态,气得牙痒痒,爬起来站在床沿儿叫阵,「有种别把表哥扯进来撑腰,咱两个打上一场,有本事你便也把我压在身下挠上一挠。」

说着便是一记擒拿手,要将怀风拽上床来。

怀风待要接招,偏生一条胳膊让怀舟搅住了,一瞬间抽不出来,情急之下抬起脚往定远下三路袭去,两人顷刻斗在一起。

怀舟这才晓得方才一幕是他两个玩闹,倒叫自己虚惊了一场,险些出手伤人,怒火才消又起,只气得额上青筋直跳,恨不得将怀里这人扒了裤子狠揍一场才好。

怀风同定远正打得兴起,两人浑没注意怀舟已沉下脸一副咬牙切齿,怀风踢了两脚后觉腰间一松,正欲跳上床去过招,忽觉肘上一麻,招式使到一半便使不下去,对面定远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双手腕叫怀舟擒住,接着腿上一麻,软倒在床。

「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明儿个一起发送到东宫里念书去。」

压着怀风躺在床上,怀舟负立而立,一双眼狠狠瞪着两人,厉声恐嚇。

他平日里面无表情已是叫人发怵,这时沉下面孔,更是嚇人。怀风看出哥哥动了真怒,不敢再闹,拉着定远麻利儿躺好,讨好道:「我和定远这就睡下,再不闹的,哥哥累了一天,也早些回房安置罢,明儿一早我给姑母请过安便到巡防司帮你办差去。」

怀舟最是见不得他这讨装乖讨巧,火气扑的便熄了,虽然那脸仍是板着,眼神却由凌厉转为柔和,只是见两个少年头并头挨在一处,仍是不由自主黯了一黯。

「差事我一人尽办得,哪里用你帮忙了,定远难得来一趟,你陪着好生玩耍一番,记住莫惹是生非就成。」

轻轻叮嘱完,怀舟去一旁取了块干净巾子过来,执起怀风一双秀致脚踝,擦试他方才赤脚着地时沾染上的灰尘,两只脚弄得干净了,将被角给两人掖好,这才放下账幔出门。

待他一走,定远大大喘出一口气,捅一捅怀风,「表哥平日也爱这般板着脸不成?怪嚇人的,害得我躺直了都不敢动上一动,不过待你倒似当真不赖。」

怀风哈哈一笑,「那是我亲哥哥,自然待我好,你那几个哥哥不也一样。」

定远歪了头看他,「我几个哥哥待我也是好的……」说到一半,想起方才怀舟擦拭弟弟脚掌时那份温柔细致,咂了咂嘴,「只是比起你哥哥,那便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我哥哥们可不爱板着脸,比起表哥可要和气得多。」

怀风只将他话听进前半句,便得意的不知怎样才好,想再夸两句嘴,却恐又惹得定远挠他,后半句虽不中听,却是左耳进右耳出,于是便只剩下一径傻笑。

两人笑闹一宿,竖日直睡到日上三竿犹自不起,醒来一看,怀舟早出门去了巡防司。

两人匆匆洗漱了进宫请安,接下几日,便如脱了缰的野马,可着平京内外四九城的蹓跶,短短半月将京里的犄角旮旯都逛遍了,便出城去游远。怀舟先还不怎么拘束,这一日待一看两人日落远未回城,忙遣出人马搜寻,总算在城郊一处酒肆找见。原来这酒肆自酿的梨花白醇香可口,怀风并定远不觉吃多几杯,竟醉醺醺忘了时辰,连城门闭了也不晓得,只勾肩搭背在桌上呼呼大睡,将怀舟气得着实不轻,一碗冷水泼醒小哥儿俩,拎着脖子回了府去。

他本就不喜怀风同这位表弟过于亲昵,这下寻着由头,第二日便入宫去,藉着请安之际,将两人醉酒不归一事当个笑话说给太后并长公主听,末了道:「我那府里窖藏着不少好酒,若知表弟喜欢,老早便拿出来款待了,也不致在外面贪杯,这要是出点岔子,侄儿可怎生对姑母交代。」

再有两日便是太后寿诞,长公主这些时日忙于贺仪,少有闲暇过问定远,不想便闹出事来。她于这么子最是爱宠,虽说南越世子荒郊醉酒无伤大雅,但一想及儿子微服出游连个侍卫也不带,这要是碰上强盗剪径可如何是好,登时后怕起来,当下命人传定远同怀风进宫,疾言厉色好一通数说。

两人临夜酒醒后本已遭怀舟一番喝斥,现下又遭训诫,连太后亦不肯帮腔求情,不免有些灰溜溜的,齐齐耷拉着脑袋认错。

长公主斥骂完,想着这小哥儿俩均是淘起来翻天覆地的主儿,凑在一块儿终是叫人不得安心,于是沉下脸,命么子搬出安王府去同父兄居住。饶是定远如何央求,也只得垂头丧气让南越王押了回去,剩下怀风干瞪眼。

怀风同定远经这一番敲打,着实老实了两日,紧接着便是太后寿诞,一连三日举国同庆,平京城内外更是一派热闹非凡。

因此次还有十余国外使来宾,为防范外朝使者藉机安插细作,怀舟督察京城内外,忙得是马不停蹄,每每回府已是夜半时分,身子乏透乏余,安歇前犹不忘来怀风屋里看上一眼,掖一掖被角。

他手脚轻便,怀风熟睡之中不易觉察,只在每日清晨才发觉床头多了一包口香斋的松子糕,又或百味坊的龙须酥,俱是自己爱吃之物。

他晓得是哥哥下值带回来的,常下踞床大嚼,吃得饱了去敲怀舟房门,却总见屋里空空,人早已出门去了,如此数回,怀风过意不去,这日特意起个大早来到怀舟屋前,轻轻将门推开条缝向里张望。

怀舟起床后穿戴妥当正要出门,却见怀风扒着门缝探头探脑,不觉诧异,瞟一眼窗外,见天色仍是黑漆漆一片,知道并非自己迟误,乃是怀风这懒虫伸腰,破天荒的早起了一遭。

「有话就进来说,堵着门口像什么话。」

怀风笑嘻嘻推门进来,「我这不是担心哥哥还睡着,怕搅你清眠嘛。」

「我这些日子何曾有过清眠。」

怀舟哂笑,问他:「这才卯时,不睡你的懒觉,这么早找我作甚?」

怀风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嗫嚅道:「我这些日子玩得过了头,都没去帮哥哥办差……」

他年纪还小,并未授官,只由太子发话在九城巡防司挂了个闲职,一来为他找个事儿干,二来也是放在怀舟眼皮子底下拘着,省得生事,倒并非当真要他尽忠职守,故此这些时日他耽于玩乐,怀舟却未责备一句,这时见怀风主动请罪,不免取笑,「幸得我手下只你这么一个散仙,还供养得起,不然,天大差事也误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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