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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舍4(5)

“你在看什么啊……这是……”医生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屋中那件挂在衣架上的衣裙,久久不能言语。

屋子里并未燃灯,只是在屋顶上缀了一枚拳头大的夜明珠,正散发着荧荧的光芒。而在夜明珠正下方的立式衣架上,便挂着一副绝美的衣裙,几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瑰丽。

“资治通鉴记载,安乐有织成裙,值钱一亿,花卉鸟兽,皆如粟粒,正视旁视,日中影中。各为一色。”陆子冈幽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们刚刚见到的,应该是大名鼎鼎的唐朝第一美人,安乐公主。唉,那公主只活到二十五岁就被杀了。”陆子冈说得淡然,因为虽然觉得可惜,但安乐公主在历史上可谓臭名昭薯,虽然谁都不知道真假,但最后还被扣上了轼父的恶名。

医生呆看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神志。刚刚在那间极其奢华的房间里,织成裙看起来倒并不是特别起眼,可如今在这样平凡没有任何映衬的屋子里。这条织成裙却完全让人移不开眼。这条织成裙保存得极为完好,即使过去了千年,也依旧华丽精美。裙面以百鸟羽毛织成,随着他的视线移动而产生色彩变化,裙上呈现出百鸟的形态,甚至因为这种变化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栩栩如生,真可谓巧夺天工。

“真是败家啊……这可是价值一亿钱的裙子啊!”医生啧啧称奇。

“更败家的是,据史书记载,她做了两条织成裙。”陆子冈也跟着八卦道。

“两条!”医生在屋里围着立式衣架转了一圈,疑惑道:“这里只有一条。”

“保存下来的只有一条呗!”陆子冈耸了耸肩,“安乐公主的织成裙也被称之为百鸟裙,在长安引起了上流社会的时尚风暴,所有仕女们都纷纷用禽鸟的羽毛和珍兽的皮毛制衣,结果导致长安城外的鸟兽绝迹。后来唐玄宗不得不在大明宫前焚烧了安乐公主的织成裙。喏,可能烧的就是其中一条吧。”

“太……败家了……”一亿钱就这么凭空烧了啊!医生觉得自己的词汇空前匮乏,只能不断地唠叨着败家这个词,“话说老板把这件织成裙给弄了个单间,不是这裙子有什么问题吧?”

陆子冈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你当哑舍里每件古董都有异常啊,这不过是件裙子而已,放单间恐怕也是因为它太贵了……”

“也是……”医生顿时也绝对是自己想多了。

两人赞叹鉴赏了一番,但终究也是两个大男人,对这种奢华的服饰没有太多的兴趣。陆子冈也怕打开房间时间太久,影响屋内的温度湿度不利于织成裙的保存,便和医生一起离开了。

屋内重新变得幽暗,只有夜明珠的光芒在静静笼罩在织成裙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黑影闪身而入,迅速把衣架上的织成裙卷入囊中,随后飘然而去。整个过程居然不超过三秒钟。

屋顶上的夜明珠闪烁了两下,忽然间永久地暗了下去……

哑舍里的古物,每一件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承载了许多年,无人倾听。因为,它们都不会说话……

哑舍小剧场

陆子冈:话说,唐中宗李显还有个外号叫六位帝皇丸。

医生:啊?六味地黄丸?他发明的?

陆子冈:李显本人是唐中宗,他爸是唐高宗,他弟唐睿宗李旦,他儿子唐殇宗,他侄子唐玄宗李隆基,更要命的是他妈也是皇帝,武则天……所以……这一家子六位帝皇……丸……

医生:……

第二章 哑舍·玉翁仲

公元1057年 开封府大学

开封府内城朱雀门东北角这一带,是东京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这里因为蔡河流过,形成一道优雅的河湾。

蔡河湾这里非常繁华,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商铺建筑,而且更加奇特的是,这里同时拥有着贡院,太学,国子监,教坊,医院,妓院,赌坊,从上九流到下九流,几乎都挤在这一块区域,独特的风景让这里成为东进最富盛名的地方。

刚刚步入及冠之年的王俊民,跟着他的同窗好友初虞世,从蔡河湾南岸森严肃穆的学府中缓步走出,借着月色缓缓融入了蔡河湾热闹的人群中。

王俊民十七岁就入了太学,成为了这座最高等学府中的一个太学生,当然,若不是十二年前范仲淹范大人推出的庆历新政,建立锡庆院太学,他现在还指不定在哪里苦读诗书呢。

太学设有舍斋,只要交足了学费,吃住都在其中。在太学之中煎熬了三年,王俊民尚是首次被人拽出来好好游逛这赫赫有名的蔡河湾,一下子就被面前这熙熙攘攘比肩接踵的镜像珍珠了。在人群中还能看得到很多人和他们一样穿着圆领大袖的白细布襕衫,这是太学生的太学服。王俊民眼尖地看着几个学子穿着太学服就明晃晃地往青楼楚馆走去,不由得替他们窘迫起来,恨不得把身上同样的这套白细布襕衫换了去。

但他也知道世风如此,在市井间每每还会流传那些缠绵悱恻的才子佳人故事。大多那些不具名的作者,就都是他的同窗们。

“康侯,想什么呢?”初虞世都走出去好几步了,才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不由得回头去唤。

“哦,和甫,只是想到明日就是上舍考试,我们现在还出来逛,不太好吧?”

王俊民和初虞世的关系最好,两人不光是同乡,还是舍友。

“你都学傻了你,出来透透气有助于明天发挥!”初虞世用手中折扇拍了拍他的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王俊民踌躇了片刻,终是不忍扫好友的兴致,举步跟了上去。

太学之中分三舍,分别是外舍、内舍和上舍。新生入太学便在外舍学习,经过每月一次的私试和每年一次的公试合格,再由学官参考其平日行止,合格者便可升入内舍,成为内舍生。内舍生每两年考试一次,优秀者会进入上舍。而上舍生每两年都可以参加凭靠,诸多品评都必须达到优等,就可以成为上等上舍生,释褐授官。若是有一门评级为平,则为中等上舍生,免礼部试。再次则为下等上舍生,免解试。

可以说,在太学之中,外舍、内舍和上舍,直接就把太学的学生分为了上中下三等。而上舍也不是谁都能进的,上舍生几乎是在太学金字塔的最顶端,他们理所当然的拥有着太学之中最优秀的学官典学指导,最好的舍斋,最好的书房,在太学之中,向来都是鼻孔朝天的。

太学服的白细布襕衫是一种裳下摆接一条横襕的男士长衫,全身上下都简简单单,看上去和一般士子的襕衫没有什么区别,但却在黑色的襕衫之上有着一条不甚清楚的深色滚边。整个东京城的人都知道,只有太学的学生才能穿这种滚了边的襕衫,还用不太明显的颜色,区分了太学生的等级。

王俊民正想发问,就见一家古董店门前还点着灯笼,他只来得及借着那灯笼的晕光看到这家古董店的招牌上写着“哑舍”二字,就被初虞世拽着跨入了店铺大门。

还未等看清楚店内的摆设,王俊民就已经闻到一股沁人心腑的香气,甜而不腻,清新高洁,像是把他整个人内心污浊的部分都洗涤了去,令他的心情立刻舒畅了起来。这家古董店真的好奢侈,虽然不知道这熏香是何种香料,但绝对不是廉价之物。

王俊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钱囊,他父亲不过是开封府的小小判官,吃俸禄度日,还要上下打点,供他上太学已是极限。更别说他家中还有三个未长大的弟弟,他也要省着点才是。因为铁了心不想买东西,王俊民倒是静得下心来鉴赏店内的古董,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店内的布置典雅宜人,各种古董的摆设都恰到好处,没有待价而沽的市侩感觉,反而像是进入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厅堂,每一个的古董,看起来都是华丽珍贵,价值连城。

初虞世却没王俊民那种闲心,他立刻冲到了放置文房古玩的地方,挑挑拣拣起来。除了一些玉佩扇子,他们太学生大抵都喜欢这些平日中可以用得着的文房之物,更加之古董店中经常会有些问人士子用过的文房清玩,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在考试前可以买来当个好彩头,保佑科科必过,这在初虞世看来可比考前温书管用多了。

“掌柜的!今天下午我看到的那个,李白用过的云纹白玉笔洗还在吗?”初虞世急吼吼地掏出怀里的银票,“我这回钱带够了!”

王俊民在一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映了,虽然这家店看上去挺不错的,古香古色,卖的古董也很有年头,但一个诗仙李白用过的笔洗也太离谱了吧?不过他也知道好友的性子,是劝也劝不住的,反正初虞世家里有钱,倒也不在乎这点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