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86)

天暗下来，华灯初上，满风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几盏要熬夜的灯。

苏语稍微整理了下笔记，去找顾其言一起回家。推开门，只见顾其言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揉着眉心，刚才的会议资料被潦草的收成一堆还放在桌上，一旁放着刚挂断还在发热的手机。苏语心中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楚，轻轻关上门，坐到他身边。

“累了吧？”她柔声问。

他放下揉眉心的手，眼中湿意朦胧，甩了甩头：“有点头疼。”

她的心揪了一下：“严重吗？给你拿点药？”

他摇了摇头，向后轻靠在她的肩上：“可能是下午会场太闹腾了，没事。”

苏语开车回别墅，顾其言躺在副驾上，合眼休息，头疼的紧，他的眉头深锁，却还是不忘提醒苏语控制车速。

回了家，顾其言打开抽屉拿出两颗止痛药。自从有了苏语，要吞下止痛药来抵挡痛苦的时刻就少了许多，药拿在手里，他些许有点恍惚。苏语进了厨房，开了灶和油烟机，一下屋内就热闹起来。

苏语快速做了点吃的，端到餐桌上，顾其言晚上几乎没吃什么，她担心他胃不舒服。她走到客厅，顾其言已经在沙发上闭眼睡去，但眉头还没有展开，仿佛在梦里也在经受痛苦。

他睡的很浅，苏语刚在沙发边坐下，他就睁开了眼。短暂的浅眠让人糊涂，他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面前的人，这才展开眉头。

“稍微吃点东西，胃里舒服点。”苏语轻声说。

顾其言撑着身子起来，拉上苏语去餐桌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

他起身坐到苏语身边，伸出双手环抱住她的肩，把头靠在近处的肩头。苏语知道他累了，这种劳累不仅仅是工作的劳累，是下午演讲内容深入思考的劳累，也是案件分析消耗的劳累，他一直在输出，他要告诉听众信念感，他要带领团队前进，他也要找线索写文书，从宏观到微小，他什么也不能放下。

他只有在家，在苏语身边才能停下来，才能靠一靠。

“其言头疼，先睡了。”苏勃晚上去和老朋友聚餐，回来的晚。苏语从书房出来，和苏勃说。

苏语被顾其言的情绪感染，没有睡意，苏勃从聚餐回来，也兴致正高，父女两人挽着手到院子里，吹着轻轻的晚风。

“如果要以你的生命换取我的幸福，你会愿意吗？”苏语看着头顶的星空，问苏勃。

苏勃没有犹豫：“当然。你留在这个世界享受你的幸福，我去另一个世界陪你妈妈，我们都会幸福。”

“我就知道你肯定愿意，但是我不会让你做这个选择的。我舍不得。”苏语眼眶微红。

“你丫头，怎么还说的和真的一样。”苏勃说，“每一个做父母的，最大的愿望都是儿女能够美满幸福吧。”

“你知道吗，那天我问其言这个问题，问他妈妈会吗，他说他不确定。”苏语说。其实顾其言所说的也许，只是为了挽留作为儿子最后对于母亲的一点信任，他的答案其实是不会。

苏勃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往屋内望了望：“其言这小子，的确是少年天才，现在也是鼎鼎大名，但是他就是太孤独了。曾经，他母亲对他而言还是一个亲密的人，直到那件事发生，他的心就彻彻底底暗了。就是因为这样，他对事物那么淡漠的人，才会对当时母亲的隐瞒和绝情一直无法释怀吧。”

顾其言站在那里，四周繁花似锦，锣鼓喧天，但是他就立在那里，不声不响，热闹是别人的，他独享寂寞。

苏勃看见苏语眼里亮闪闪的，和繁星相对，他说：“他一直都为人清冷，我以前以为可能因为他的天赋太高，一般的人和事物与他而言都不费心力，后来才知道，他一样努力，而且他的天赋给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只是他不在意，他把这一切都当做必然和不可逃避。像他这样的人，注定要承受更多。”

苏语低下头，不再看星空。苏勃没有停下，继续说：“所以你的出现，对他而言，是意料之外，也是万分惊喜。”

“我以前很困扰，我喜欢上他的时候，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喜欢我。”苏语说，“你也告诉我，要确定他能对我好。可我真的不确定。”

“现在呢？”

“现在我发觉，他在我面前有时候像个小孩，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情绪，他好像变得更加真实了。”苏语回想起他们交往的点滴，不知不觉，他的样子已经铺满了她脑中每一寸地方，“最起码，在我面前的他，是一种温柔的温暖的不一样。”

苏勃笑了笑：“果然恋爱中的人，什么也看不见。你没有发现吗，自从你到来之后，他变得会笑了，话更多了，他会告诉你他的想法，他的困难，他的痛苦，他会和你分享他的快乐，他的成就，他的甜蜜。他和你的距离，比任何人都要亲近。我想你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不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