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慈悲殿(90)

张恒也有同感,说实话,他并不相信世上真有人能学别人声气儿,学得那么纹丝不走样。如今太后把这个罪过怪在他身上,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张恒叹了口气,这口气打从肺底里呼出来,呼得十分彻底,“梁掌印,差事难办啊,想是太后娘娘改了主意,又没法子转圜,心里不称意吧。”

梁遇也陪着叹气,“首辅听咱家一句劝,皇上眼看要大婚,要亲政,到底江山社稷还是要看皇上的。太后的话不是不听,只是听前须掂量,依咱家的意思,往后内阁还是以前朝为重,后宫的琐碎有咱们司礼监承办,如此也不至于让朝廷股肱大材小用,首辅大人说是不是?”

梁遇虽打着他的算盘,但有句话说对了,江山社稷往后还得以皇帝为重。大邺朝不是没有过掌权的太后,但先头武烈皇后是跟着打过江山的,手上一干重臣对她心服口服。哪像本朝太后,一张纸上就画个鼻子,光剩脸大了,骂起当朝首辅来跟骂孙子似的,张恒也不愿意受她那份腌臜气。

如今说明了,往后后宫的事儿就可少管,毕竟不是当初皇帝才登基那会儿了。内阁要是和太后过多粘缠,白落了别人的口实,说对皇帝有二心。张恒连连颔首,“梁掌印说得很是。”

梁遇微一笑,话点到即止,复转身冲朝房里的众臣拱手,“要过年了,咱家先给大人们道新禧。今日过后就休沐了,诸位,咱们年后再聚。”

众臣纷纷还礼,一时朝房里互道新禧,热闹非常。

当然宫里也极有过年的气氛,到处都上了红灯笼,长窗上贴满了窗花,那些过冬的树木也缠上了红绸。梁遇从朝房退回来,一路四处瞧瞧,底下人办事尽心,没什么可挑眼。

就是过年下雨多有不便,今年特特儿预备了比往年更多的烟火,怕到时候雨水太多要耽误,没想到雨说话儿就停了,又纷纷扬扬飘起雪来。他看着伞沿外漫天的雪沫子,脚下加紧回值房去。路过隆宗门的时候,见慈宁宫管事的在宫门上候着,看他来了忙叫声梁掌印,上前垂手道:“太后娘娘有请……”

梁遇并不买这个账,笑道:“这会子实在腾不出空来,后头正预备年三十的大宴,一刻也离不得人。你回去禀太后一声儿,就说且等我撂下手上差事,过会子再上慈宁宫聆讯。”

慈宁宫总管窒了窒,再要说话,他已经打着伞,往乾清宫前广场上去了。

一位人嫌狗不待见的太后,也只配淡着、凉着了,毕竟眼下有比奉承太后更要紧的事儿。他走了这么长时候,不知月徊歇得好不好,中途有没有再吐过。心里急切,脚踪儿自然就快,赶回值房后进门一瞧,奇怪他走时什么样,回来仍是什么样,这丫头依旧趴着,睡觉都不翻身的么?

他心头忽然惧怕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他慌忙上前查看,“月徊!月徊!”

两声惊雷在耳边炸开,月徊终于有了反应,茫然昂起头嗳了声。实在睡得太沉了,脸颊上拱出了那么深的褶子,脸蛋子下方的铺盖湿了一大滩,全是她流的哈拉子。

第37章

见她还活着,梁遇松了口气。可是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能趴着睡那么久, 连脑袋都不带转动一下的。再看看铺盖上被浸湿的一块,他愁得拧起了眉。

月徊发现脸上凉飕飕的, 抬手擦了下嘴角。她是睡得太熟了,连流了这么大滩唾沫都没发觉。因白天睡觉,常有猛醒之后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看见梁遇站在床前, 苦恼地瞧着她, 再看看这屋子里的摆设, 她才想起来人在掌印值房,睡的也是哥哥的床。

其他倒还好,就是流的这哈拉子有点儿现眼。她缓缓撑起身, 缓缓瞥了他一眼, “咦, 怎么湿了?”

梁遇倒也淡然, “叫人进来换了就是了。”

“不行。”月徊道,“就这么一小块, 叫人来换,回头别人误会我尿炕怎么办?”

梁遇无奈地扶了扶额, “你多虑了,不换怎么办?捂干它么?”

月徊认真想了想,觉得不无不可。只是没好意思多说,悄悄从边上拽过枕头, 一下子盖住了那块地方,人重新躺回去,讪笑了下说:“这样就成了。”

梁遇摇了摇头,这么邋遢的姑娘真不多见,他蹙着眉,说她是“猫儿盖屎”。

所谓猫儿盖屎,就是费劲掩藏,藏来藏去真相还在那里。月徊也不和他争辩,毕竟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流哈拉子,足够人笑上一辈子的了。她窝窝囊囊拿被子盖住自己,小声问他,“太后那儿,后来有什么说头吗?”

梁遇道:“说头自然是有的,她倒是让人来传话,可也得瞧我有没有空理会她。”

上一篇:白狼长宁 下一篇:尘中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