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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规则(17)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妈的,前面伤得有点厉害……」

「……我看看。」

「唔……别碰……放心,我已经去过医务所了,很快就会好。老家伙这么怕暴动,我倒真的想陪他玩玩……」

随着二九八八漫不经心的语调,沉郁的黑瞳里却闪现出复仇之光,帕特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屏息半晌才能再次出声:「……你真的想?」

「不是我……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只是没有一个头儿,他们才不敢做。帕特……你还不明白吗?没有战争就没有自由,只有战争中的胜利者才能创造和平。与其等别人来拯救,不如自己争取那个胜利者的位置,你和我不做,也终究会有人来做。」

「……我知道历史,它们总是这样的。我只是……希望少牺牲一点人命,如果可以用更柔和的方式……」

「缺乏武力的说教只是空谈罢了,喊两句『天下太平』就能美梦成真?帕特……你以为你是谁?我又是谁?即使你的想法是对的,也只有赢了才能制定成法律,在没有赢之前,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

「……那会死很多人,为了胜利而牺牲别人的生命,这难道也是对的?」

「不,你错了,肯为那些狗屁理想去死的也绝不止你一个人,任何一个男人肯为自由和尊严而死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可抱怨的?」

「……那被胜利的一方所杀掉的敌人呢?他们也有父母子女……」

「如果杀掉一个人可以让另外的一百个无辜者不被他杀掉,你会怎么做?」

「……」

「算了……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不要吵了,好好陪陪我吧。」

「……嗯。」

「……帕特,我想跟你讲讲我以前的事情。你想听吗?」

「讲吧。」

「我14岁以前……生活在一个很正统严谨的东方国家,我的家庭也很正统,是那种所谓的『256文学』,我们家有很多亲戚和有头有脸的朋友,但我只有一个姐姐,我非常爱她,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结婚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原来她的丈夫一直都跟其他女人有染,喝多酒了以后还会打她、虐待她。」

「她应该用法律保护自己……」

「傻瓜……她不敢,我们的国家有一句俗话叫做『家丑不可外扬』,姐姐她是一个很传统很柔弱的女人,怕家里人伤心、丢脸,也怕那个男人报复她,她只会一个人躲着哭。我们国家还有一句俗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说即使用法律,也不一定能解决家庭内部的犯罪。姐姐经常回来住几天,没有人的时候她才敢哭,我看到过几次,也问过她,但她什么都不肯说。直到我12岁的那一年,姐姐在她出嫁前的房间里自杀,一根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僵硬了……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妈妈才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伤痕,并告诉了父亲,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火化了姐姐,那个男人在葬礼上还哭得很伤心。大概过了一个月,我帮姐姐收拾抽屉,一堆杂志下面压着一本她的日记,我什么都知道了……那个男人,什么样的虐待都对她做过,甚至用暴力让她流产,这种事发生到第二次以后,她实在忍受不了所以才去死。我很愤怒、很伤心,立刻找爸妈让他们告那个混蛋,但他们不肯,也不准我再提,我怎么可能不提?后来……我爸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说再提这件事就把我赶出去。从此,我再没有提过这件事,我只是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杀掉那个男人。」

「……你真的杀掉他了?」

「嗯。我每天一有空就去查问那个男人的事,还以他前妻的身份去过他的新家几次,他的新妻子很年轻,正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所以我更有机会去找他们。我打不过他,但我不想用毒药,我要面对面的杀死他,要他也尝尝什么叫暴力……我开始不停的打架,起初在学校里,后来跟着社会上的混混,13岁的时候我就拿刀砍过别人,那之后我吓得整整三天不敢出门。不过,三天一过,我就再不怕拿刀了,也不怕鲜血溅在脸上的感觉了。14岁那年的暑假,那个男人的妻子跟别的老师们一起出去旅游,我就拿了一把拆信刀去他家。他挣扎得很厉害,也踢了我几脚,我对着他的四肢捅了很多刀。刀折断了,有一截留在他的大腿里……到处都是血,我觉得很痛快,他一边哭一边求我饶命的样子让我更痛快,最后,我堵上他的嘴把他塞进了床底,在他家换了套干净衣服,再拿了一笔钱就离开了家乡。」

「……你何必要这么残忍……一刀杀了也就算了……」

「我只折磨了他一个小时,他折磨了我姐姐整整七年,那是他应得的!第二天我在车站看了报纸,他的尸体晚上才被发现,当时我很安心,很舒服,我再也不欠任何人什么了。之后我就不停的跑,什么坏事都干过,好在我长得很快,到有钱偷渡的那一年已经看不出是那个小通缉犯了。从我的国家出来已经有九年,我今年二十六岁,当时我是十七岁……船舱里闷死饿死了好几个人,转上汽车也一样,受不了的就乱抢食物,我为了几个桔子,在汽车里又杀了两个。成功下车以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没有任何证件,只能混进当地的黑社会,多立点功也就爬得很快。你第一次碰到我的时候,我刚刚摆脱组织的人,本来是打算在这里换个身份回国的,结果来了这儿……帕特,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跟那个被我杀掉的混蛋一样该死?就像你说过的……因为犯了罪就继续犯罪、被伤害过却反过来伤害别人?」

身边寂静了一会儿,几根手指轻柔的抚摸上他的头发:「起码……你现在不是了,对吗?傻瓜……你说了这么多,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说吧,你叫什么,我现在想知道它了……」

第十章

仅仅安稳的过了两天,二九八八就开始实施他小小的报复。被羞辱的事情彻底传开当然是意料之中,面对那些得意的淫笑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身边的帕特一直紧握着他的手,这巨大的幸福感让他远离冲动,直到带着同房的犯人在沐浴间里堵上那几个家伙,他才牵动嘴角露出残忍而冷酷的微笑。

薄薄的刀片划破粗糙的皮肤,他很仔细的在某人胸前削下指甲片大小的肉块,削到第五刀的时候,他用慵懒的语气告诉所有人:这是来自他国家的一种古老刑罚,名字叫做「凌迟」。如果够专业的话,受刑者可以活着被割上几千刀,骨肉分离而气息不断,进行整整三天后才能真正死亡。

听着这个的帕特一直在皱眉,有几个胆小的旁观者当场呕吐,作为受刑者的大汉当着所有人小便失禁,无法发声的处境更使他抖个不停。

「我今天不会对你们真的用它,但我不保证以后也不会。只要有任何人对我不利,我一定会在他身上练习它。狱长那个老家伙也不会为你们收尸,如果你们是有脑袋的猪,就想想他为什么留下我的命来对付你们……如果你们想通了,可以找我谈谈别的事……我相信那并不用太久。」

说完这些以后,二九八八很宽宏的放走了那几个家伙,帕特紧抿着嘴瞪了他一眼,却不得不继续保持沉默。看着身边有点无奈的帕特,二九八八眯着眼笑了,一口整齐的白牙陪衬黑如夜色的瞳眸,恰似一只纯粹而快意的野兽。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那些总算还有点脑袋的白痴很快就想通了,甚至顺手处理了个别想不通的家伙,并以此作为送给他们的第一份合作礼物。参与计划的人并不太多,合理的保密性是绝对必要的,只要到了日子再临时通知手下的那些犯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帕特还是不能完全接受这种集体的越狱计划,但二九八八已经学会把两人之间的争辩当作一种享受,在某些不同的想法渐渐磨合接近的过程里,帕特看着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专注。每当漫长的争辩之后能够得出一个真正的共识,帕特都会露出疲惫而释然的笑容,这种时刻里二九八八的喜悦甚至大过与对方热吻……因为只有这样的争辩中,他才能察觉到自己触及了帕特的内心,除了两具身体之间紧密的拥抱,他更满足于一点点拥有帕特的灵魂。

就像个陷入初恋的年轻男孩,只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即使喝着清水、吃着烂透的食物,也会觉得那是人间最好的美味;连空气也染上某种香甜的味道,沉醉于帕特眼里的温柔或埋怨,即使并没有忘记彼此都身处在一个充满罪恶的地方,黑暗和肮脏更增强他非保护对方不可的决心。

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的他,却一直旁若无人般痴痴盯着帕特的脸,白皙的面颊开始浮现浅浅的红晕,帕特小声嘟咙了一句话:「……快点吃你的饭,都变冷了!」

回过神来的二九八八在短暂的沉默后露出微笑,虽然并没有接上这句话,但他的笑容里有着明显的愉悦和得意,帕特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他此时的表情,已经有点发热的脸竟变得火烫。

正想说句什么来缓解自己的尴尬,一声毫无预警的巨响引开了帕特的注意力,他们相互对看了一眼,都能辨认出这是枪声。从声音的大小上揣测,应该是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的,餐室里的犯人们纷纷惊异的议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