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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111)

  弦合摸了摸被他弹过的额头,不禁莞尔。

  *

  回了家中才知,她离开的这些日子错过了许多热闹。

  楚二娘给婉合定了一门亲,对方是凤信台长史的长子景林,属文官清流,钟鸣鼎食之族,十足十的高门。

  秦妈妈因此十分忿然:“三姑娘的婚事还没个着落,倒让她得着这么好的亲事,真是没天理。”

  弦合不以为意,只让她将晚楼的账本拿过来看一看,账簿翻到一半,侍女来报,说是殷夫人来了。

  她忙让人将殷氏请进来,殷氏倒是没与她客套,寒暄了两句,就开始说明来意。

  “听说伯瑱要成亲了,我想着,如圭一天天的大起来,也没什么要我操心的了,我就去庵堂里吃斋念佛,替余家祈福。”

  弦合一诧:“嫂子,你这是?”

  殷氏摸了摸帕子上团绣的纹饰,道:“也不知伯瑱是不是还记得,他曾经说过,等他成了亲,就将如圭记在他名下,当他的儿子。”

  第49章

  弦合几乎快要将这件事忘了,如今被她以如此郑重的语气提起,不禁愣怔。

  觑看着她的神色,殷氏和缓一笑:“你看,连你都忘了,伯瑱……大概也忘了吧。”

  弦合道:“我会提醒哥哥的,嫂子你就安心陪在如圭身边。”

  殷氏的面上漾着淡而显忧的神情,她垂眸看着泥瓦盆里长势甚好的云栽,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恬然疏远的笑:“就算伯瑱信守承诺,那这新进门的少夫人呢?自己还没有孩子,就要先养着别人的孩子在膝下,将心比心,换做是谁心里也会不痛快吧。”

  “韩家姐姐性情温婉,很是通情达理,嫂嫂勿要多心。”弦合忙不迭地劝慰她,可心里也有一丝丝的别扭,就算再温婉柔顺,遇上这样的情形也很难安之若素吧,这和家中姊妹之间的争执全然不同。如圭若是要过继到哥哥名下,势必是要先占了长子的名号,世家勋族,总是格外看重这个的。

  “这与性情无关。”殷氏惯常精明,此刻更加通透:“如圭说到底只是个孩子,暂且碍不着谁。只要我这个母亲离他远远的,在这个大宅院里,迟早有一天大家都会忘掉他的身世,只将他当做余家公子来看。而韩家姑娘那边,他若是能日日夜夜地晨昏定省,叫着人家母亲,尽着孝道,就算没有亲生母子的缘分,也该能修来几分亲情。可若是我这个生母老在跟前碍眼,时时刻刻提醒着人家是在给别人养儿子,如圭若是再不懂事,厚此薄彼,只会生出许多隔阂心结。”

  她说的句句在理,所思细致,无一不是在为如圭的前程考虑。

  可……弦合柔声问:“你舍得吗?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殷氏眸光一闪,似是蕴着冰莹莹的泪,转瞬敛去,狠下心肠道:“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好。”

  屋中静默,两人相顾无言,只有鼎炉中徐徐飘出的香雾缭绕,织成了一片朦胧霜纱。

  殷氏说到做到,果真向余文翦禀过后就去了陵州城郊的庵堂修行。如圭暂且接到弦合的屋里,这孩子一反常态地没有因母亲的离去而大哭大闹,只是乖顺地站在弦合身边,眼圈发红,像是早已哭过了。

  弦合有感,必是殷氏提前嘱咐过他不许哭,才强忍着。这孩子不过七岁,在丧父之后还要与母亲生别离,且小小年纪就得学会收敛伤悲、压抑痛苦,着实可怜。弦合让人通知教习他的夫子,这三日先不必上学了,趁着春光明媚,让管家带他出去四处游览一番,顺带散散心。

  余思远的婚事比预想中还要顺利,余父、余母亲自去了靖州,备下厚礼向韩家提亲,双方商定了纳媒六聘,就此尘埃落定。

  期间隐约传出一些关于韩家不好的传言,弦合问过秦妈妈才知,韩家人嫌余思远有腿疾,在过媒时言语上有轻慢。

  哥哥的残疾是因为小时候为救弦合从树上摔下来所致,她最听不得别人因为这个嘲笑他,当即怒火冲顶,气的将手中新采的花狠狠掷到地上。但她转而想起那日在韩家的情形,觉得这样的事怕不是韩莹能干出来的,准是她的后母和妹妹在生事。

  韩家虽然是书香门第,可已见衰落,余家虽不算如日中天,可长年在陵州也有一定的人脉恩势,兄长官运正盛,前程不可限量,韩余两家的联姻怎么算都是对方高攀了才是。

  恐怕是韩家夫人和她女儿瞧着眼热才故意使坏,她要是真生气,或是将这事放在心上迁怒于将要进门的新嫂子,那岂不是中了对方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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