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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110)

  江叡眼中的戏谑调笑缓缓褪去,苍白虚弱的面容一片肃正,他将弦合的手紧紧扣在掌心里,紧紧凝睇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一定娶你,不管付出何种代价。”他挣扎着坐起,倾身将弦合搂在怀里,鼻翼碰触到她散落肩头的发丝,嗅了一股幽然兰气,不禁和缓微笑:“等我伤好了我们就回陵州成亲,谁也别想拆散我们。”

  弦合靠在他怀里,小心地欠身躲开伤口的位置,听着他的许诺幽然在耳,只觉从未有过的安宁踏实。

  仿佛跨过生死之境,漫过无数艰难险关,历尽了尘世的种种哀怨凄楚,始终咬紧牙关挺了过来,为的就是这一刻,在他的怀里,听他对她说这句话。

  有了他的许诺,有了他的怀抱,往后余生,也便不会再有什么会令她害怕了。

  正想到动情之处,岂料江叡突然把她推开,她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身后帘幔轻摇,余思远慢悠悠地走进来,在窗边的凳子上坐下,抚着心口道:“我对你啊也没什么别的要求了,能别在我家抱我妹妹吗?我看着心里难受。”

  弦合默默地站起来,替江叡掖了掖被角,见他恢复了往常矜贵端庄的神态,向后靠了靠,好脾气道:“我尽量注意。”

  弦合不由得唇角微弯,噙上了温恬的笑意。

  余思远看在眼里,只觉心中漫过一片酸涩痛楚,可痛楚过后却又是盈实的暖意。她是他心上朱砂,枕间梦影,是与他朝夕相伴一同长大的妹妹,他了解她甚于了解自己。从很早很早他就知道,无论人间多少颜色匆匆而过,始终都无法抹掉江叡在她心中留下的影子。

  她曾经用那么热切的眼神去看过他,那种痴迷执惘,即便会被现实磨难而逼得打了退堂鼓,可他知道,但凡存在过,就没有那么容易抹去。

  那样的眼神从弦合对江叡的心冷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卫鲮也好,文寅之也好,没有哪一个能让弦合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可现在,这种眼神又回来了,炙热的仿佛可以消融冰山,让略显沉冷的弦合变得活色生香了起来,仿佛偶人有了生命。

  他看着这样的弦合,突然有些庆幸,没有让心魔战胜自己,可以让他再一次看见这样生动明媚的弦合。

  三人有一瞬的相顾无言,侍女来禀说是余大夫人来了。

  江叡来靖州是秘密,不曾对外张扬,因此弦合颇为谨慎,只让将她让到前堂,自己这就去。

  侍女退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余思远:“定是为了哥哥的婚事而来,若是哥哥实在不愿意,那我这次就去回绝了她。”

  余思远冲她笑了笑,抬眼透过轩窗看向外面涧水清幽,道:“若是你们都觉得好,那就这样吧,我会亲自书信一封向父亲母亲禀明,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

  弦合愣住了,仔细觑看余思远的神色,心情却又复杂了起来。这些日子,她朝思暮想地都是能让哥哥答应这门婚事,可以借此拉近和大伯父一家的关系,进而笼络宗族,能为哥哥的仕途再进一步。可当他真正答应了,还是这样一副神情,她又有些忧虑:“哥哥,过去是我太鲁莽了,若是你实在不喜欢,那……”

  余思远凝望着妹妹,觉得她似乎一夜之间变了许多,和缓一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何谈喜欢不喜欢。可话又说回来,婚姻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又有几人能如你们这般幸运能在谈婚论嫁之龄恰恰遇见那个自己喜欢的,又恰恰可以在一起。”

  说完,他拂开幔帘离去。

  弦合将余思远的话转述给大伯母,她自然是欢天喜地,连说了许多关于韩莹的好话。

  陵州那边很快便来了回信,余文翦同意这门婚事,便在信中允诺,会在近日亲自来靖州向韩家提亲。

  诸事皆宜,江叡的伤也好了起来。想到那一场突然起来的刺杀,弦合心有余悸,便在他将能下地时便撺掇着他赶紧回陵州,两人自然是结伴而行,所幸一路平安,再没生波折。

  江叡将弦合送到余府门前,抬手撩了撩她鬓侧的碎发,俊秀的面容上笑意缱绻,柔声道:“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提亲的。”

  弦合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睛中闪过一抹狡黠的明光:“那你可要快点,不然我就不等了。”

  江叡勾起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意清脆:“你敢。”

  言罢,他跳下马车,没入街衢上的人群长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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