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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195)

  余思远抬手拦住他,道:“你需要在长安主持大局,受降,升御,分封功臣都得从现在开始筹备,这趟陵州我替你回。”

  *

  旦夕春风,早莺惊鸣。

  延乐将轩窗打开,樱花已有些开败了,乌青的枝桠间只有稀疏粉色,苟延残喘着。

  身后传来衣裙摩挲的窸窣声,她一回身,见女儿已梳妆完毕,眸色清灵地靠近。

  “母亲……”她稚嫩的脸庞透出些担忧:“顾叔叔怎么还不杀余家的那些人?留着他们不是会夜长梦多吗?”

  她才十岁,秀致的眉目仍稚气满溢,可在说出杀人时那股与年龄不符的狠决却又让人倍感凛然。

  延乐摇了摇头:“那不过是应付齐协,宗越只是不想让余思远立新功,才配合齐协调虎离山,他的家人无辜,若说杀……”她开始犹疑。

  “母亲,你怎么这么糊涂。”织絮急道:“留着他们顾叔叔故意滞留靖州,调虎离山的把戏就瞒不住了,他们一旦被释放,绝对会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告诉余思远和舅母,舅舅本就对舅母言听计从,舅母若是怀恨在心吹一吹枕边风,咱们全家还有活路吗?”

  延乐迟疑片刻,仍旧不赞同:“还有你外祖母,她会一直向着我们的。只要这一次余思远被突厥绊住了,你顾叔叔就会说服父亲上表请求临羡派余思远长久驻扎韶关,到那时弦合没了兄长当靠山,自然也不敢与我们为难,我们还是能安安生生在陵州过日子的。”

  织絮心急如焚,看着母亲疏淡的眉眼越发焦躁:“只要有舅母在,余思远怎么可能永远在韶关回不来?她想尽一切办法也会把他弄回来的啊。”

  看着女儿的模样,延乐蓦然漫上些许冷意。

  她向来疼爱这个女儿,寡居之后,更是将她视若珍宝。当初将她从庵堂里接回来时,明知与余家的恩怨是织絮有错在先,可经不住她日夜的哭泣委屈,渐渐的,她便觉得是魏王宫里自己的那位弟媳得理不饶人,非要容不下她们母女。

  偏偏她向裴夫人哭诉,裴夫人虽安慰着她,可话里话外也是向着弦合的。

  出嫁女是外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冷漠疏离,甚至还想,若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不回陵州,一直待在韶关,兴许还能被亲人偶然想念,保持着若即若离的亲缘,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连见一面都不得低三下四,好像她欠了谁的一样。

  就是这个时候齐协找上了她。

  齐家本是亲戚,只是这些年疏远了不少,齐协找她,多少有些唐突,但他的话却甚是有诱惑。

  “我知夫人处境,这全是王后之故。只要余家一日不倒,王后便会仰仗亲族,伴在王上身边令王上对她言听计从。她因余如圭一事而疏远夫人和织絮,王上是您的亲弟弟,他可曾向着您?这枕边风可比骨肉亲情厉害的多。”

  “如今王上将要伐周,余思远势必追随,若是再立新功,只怕会更加稳固,到那时,余家有多风光,夫人和织絮就会有多窘迫。”

  她渐渐心动,再加上女儿在旁边哭诉:“母亲,我们刚来陵州时是何等风光,可现在连去看外祖母都要偷偷摸摸,舅舅更是不许我们去王宫,这全是因为余家,因为舅母,我们为何放手一搏,兴许能柳暗花明呢。”

  她这才下定了决心要去说服顾宗越。

  顾宗越为人刚硬,可耳根子软,她将他的秉性摸透了,说服他并没有费太多周折。

  “夫君一心为王上,知他打压齐袁两家是防外戚专政,可如今余家就是最大的外戚,若是任由余思远独大,那这朝局岂不是要陷入困顿中。我们又不是要他的命,只是不让他再立功,不然,这攻破长安的功劳一下来,朝中还有谁能撼动得了余思远的地位?”

  顾宗越犹豫了犹豫,也就依着她了。

  这件事情做起来并不费事,齐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延乐也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可近来她觉出些不安来。

  这些不安没由来,只是在心里生了根,难以除去。

  门倏然被打开,顾宗越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急道:“延乐,你快收拾东西,我们拔营离开,不能再跟齐协同流合污了。”

  延乐一怔,忙问为什么。

  原是齐协起先只是撺掇顾宗越杀了余家人,可今日,他竟伙同了一些来历不明的党羽,要强行杀了余家人。

  延乐和顾宗越赶到余府时,正见磨刀霍霍,余文翦和余文敬将老弱妇孺护在身后,与齐协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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