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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可鉴(77)

  又过了三日,母子二人回来了,余思远跟着母亲去了佛堂,在泛着腐旧气息的蒲团上跪着,闭了闭眼,又睁开:“我觉得弦合知道了。”

  大夫人正将香烛送火,闻言动作一滞,没说什么。

  余思远紧盯着母亲:“舅母说有人给她送钱,还是以余府的名义。可我问过秦妈妈她们,不是她们做的。那除了弦合还有谁?那日外面来报念儿的死讯,她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大夫人平静地回身看他:“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是你的妹妹,总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害你。”

  余思远的手在身侧攥紧,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要说什么,却被大夫人堵了回去。

  “伯瑱,你与弦合不同。你是男子,需要奔前程,凌家当年斩杀了魏侯手下诸多干将,魏侯曾下令凌氏一族三辈之内不得出仕。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姓凌,那你的前途就全毁了。”

  大夫人又道:“我那日见了信瑜,已跟他说让他伯父得空来一趟陵州,我定会好好招待他。信瑜应下了,你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弦合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第33章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春意初现,正是有远客来的时候。

  余府上下还扎着姝合出嫁时的红幔,厨房也刚筹备完了她三日回门的宴席,剩下些残羹冷饭,还有忙碌过后的狼藉。

  弦合接了从晚楼送过来的账簿,这些日子因战事得利,山越作乱平歇,晚楼的生意好了许多,进项也是成倍增长。秦妈妈让朝云隔着屏风向弦合请安,弦合夸了他两句,又问:“酒肆里鱼龙混杂,流言也多,你可听说过关于山越一战的消息?”

  朝云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衫利落,沉稳干练,没有赘言,只问:“三姑娘说得是哪些方面的消息?”

  弦合斟酌了片刻,忖道:“譬如军情泄露一事。”

  朝云回道:“前些日子倒有些风言风语,都说吴太守牵扯其中,可现在又没消息了,仿佛也只是查到吴太守这一步,往下便没有动作了。”他低着头想了想,又道:“或许是有,但不往外传了,咱们平头百姓也没处知道。”

  弦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过问了些琐事,便让秦妈妈将朝云送出去了。

  查到吴太守这一步,难道后面还有大鱼没拽出来?

  秦妈妈送走朝云回来,和着前院熙熙攘攘,道:“思淮公子回来了,说是靖州那边凄风苦雨,他不胜劳累,病了。将军特让他回来养病。”

  弦合将账簿放到案几上,喝了口茶,涟起一抹微淡的笑:“那他病的可真是时候。正赶上兄长擢升,二娘在府中失权。”

  秦妈妈虑了虑,有些担心:“将军向来疼爱幼子,万一他趁着病给楚夫人说几句好话,那咱们前边不白忙活了吗?”

  弦合笑意更甚,“那就让他说吧,府里这些针头线脑的事,二娘真这么执拗,我就还给她又何妨?”她将唇搭在冰凉的薄瓷边缘上,抿着茶,又摇了摇头:“从前还真是太过高看她了,原来这么沉不住气。”

  秦妈妈凑近了些,“姑娘,你是不是又有主意了?”

  弦合抬眼看她,眸中若流光明亮,蕴着清泠泠的狡黠,起身,拍了拍裙上因久坐而起的褶皱,道:“我们去前院看看,我这好弟弟带病回来,我得去尽一尽这做姐姐的心。”

  余思淮与余思远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余思远平日里狷狂不羁惯了,有些事看似不在乎,其实他还真不怎么在乎。但余思淮不同,他体质文弱,乍一看上去像株经不起风的嫩柳,孱弱而虚小,断不能去争些什么。

  但一道目光瞥过来,却又总是带着闪烁意味,似乎里面藏着数不尽的内敛心思。

  譬如现在,弦合卖力地演着慈爱姐姐的戏,一旁坐着余文翦,显然,余思淮比她更卖力。

  “我远在靖州,连大姐姐成亲都未曾赶上,家里有什么事我也帮不上,真是愧疚。”

  说完,压着胸口,又沙哑地咳嗽了几声。

  弦合忙将他摁回榻上,温和地说道:“你是男儿,当志在四方,家里这些琐碎事自有姐姐们操持,哪里要你一个孩子操心了。”

  她是故意点出他的年幼,与余思远前些日子操持外事的老成持重形成对比。

  这是说给一旁的余文翦听的,显然余思淮也听出了她这里面暗藏的玄机,眉宇微蹙了蹙,不快之色一闪而过,重重躺回榻上,又流露出病弱支离的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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