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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136)

  李世民阻止了乳娘要来抱阿念的动作,伸手摸了摸阿念的脸颊,眸光幽深,嘴里喃喃道:“阿念,阿念……你就是阿念么?”见他神色中略有躲闪,撇了撇嘴像是要哭,忙将手收回来,翻身冲门外喊道:“来人,给本王更衣。”

  一炷香之后,待李世民换了干净罗衣清清爽爽地站在床榻边时,阿念正拽着床幔上缀下的珊瑚流苏玩得起劲。乳娘正温言哄劝着:“三公子,乖,咱们下来玩。”

  李世民垂眸看了看正蜷缩在阿念脚边被他蹂躏得不像样的被衾,不顾他细微的挣扎将他抱进怀里,捏着他精巧的小下巴将头扬起来正对着他问:“谁让你跑到这里得?”

  阿念的眼球转了转,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爹……爹接……阿念。”见李世民微微蹙眉,站在一旁的乳娘忙解释道:“回殿下,小王爷自一出生便被太子殿下接去了东宫抚养,大许是身边人总跟他说等殿下凯旋便会过来接他,被他给记下了。今儿太子让奴婢把小王爷给抱回来,刚到王府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

  窗外枝影婆娑,斜阳西移,将茜纱窗纸晕染成惑人的绯色。李世民默不作声,转身拿起铜匙往香炉里添了几个香丸,火苗‘咻咻’明灭不定,便有清雅宜人的梨花香弥漫在殿宇之内。乳娘见他面色缓和,看向阿念的神色竟添了几分温和宠溺,遂也放下了忐忑,边哄着阿念,边絮絮道:“要说三公子,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想当初杨妃娘娘难产,流了那许多血,奴婢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这要放在寻常人家恐怕早就没命了。”

  握着铜匙的手轻微一抖,雪白的香丸掉在地上,在平滑的青石板上滚动,留下一地梨花清香。他想,那个时候瑶儿一定很疼。

  “爹爹,抱。”床榻上阿念忽闪着大眼睛将胳膊伸向他,李世民默然凝望着他,突然伸手刮了刮轻巧精致的鼻子,温润地微笑:“阿念乖,在这里等着爹爹,回来就抱你。”

  说罢,一敛数日哀沉低迷之气,豁然起身唤了宗璞进来吩咐道:“让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到书房等本王。”宗璞递上佩剑,随口问了句:“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进宫。”

  ﹡﹍﹍﹍﹡

  暮阳沁血,长阶高耸,镀了一地回首残阳的凄悱。站在高处遥遥俯瞰,一道天梯宛若银河长洒,将这万丈红尘的俗世隔绝在外,将所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摒弃在外,至此只剩下了永无止境的争斗。

  李渊含笑着招李世民到自己身边来坐,那般慈爱无隙,仿若寻常百姓家。

  “歼灭刘武周所部,收回太原失地,吾儿功不可没。世民想要何种赏赐尽管说,朕必定满足。”

  李世民起身半跪,铿然道:“收复失地,保大唐边境无失本就是儿臣职责所在,不敢就此居功。”李渊忙搀扶笑道:“世民依旧是这个耿直的性子,你在外颠簸年余,朕与你父子方才重逢,不必拘泥这些虚礼。”

  李世民微微偏身避开,道:“儿臣有一事相求,请求父皇恩准。”

  见李渊应下,他接着道:“当初我李唐初占长安,新定关中,根基未稳,才弃洛阳而迎战临敌。而今,薛举、刘武周尽为我大唐所灭,北方突厥亦因连年政乱而自顾不暇。兵家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下新胜正是南平洛阳的大好时机,儿臣请战洛阳,望父皇恩准。”

  李渊颌首:“世民说得有道理,朕也就此事深思良久。东都为大隋炀帝经营多年,富庶繁华甲天下,大唐若有荡平四方之意,便不能容它久落他人之手。只是……”他犹豫道:“你方才征战归来,攻克洛阳又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此去必定艰辛,朕还是担心你的身体。”

  李世民知道李渊已然动了起兵洛阳的念头,赘言许多不过是为了安抚他以示恩怀,便将紧绷许久的弦松了些许,说了些‘不畏辛劳’的客套话,便起身告退了。

  ﹡﹍﹍﹍﹡

  夜间,房玄龄就此举大加赞叹:“殿下当真英明,太子坐镇长安经营多年,若要就权术相争,必定处于劣势。不若趁着此次远征洛阳,让陛下多委派些朝臣相辅,长途行军必定耗费许多时日,也好趁机将他们收归麾下。”

  灯烛噼里啪啦响,李世民坐在案桌后始终不发一言。长孙无忌突然站起来,问:“殿下决定了吗?”众人一时缄默无语,各有思忖。身为亲王幕僚他们自然知道长孙无忌隐含所指。李世民不乏深意地一笑,“知我者,无忌也。无论前路是否坦荡,本王都要与从前彻底告别。”眸光褪尽色泽,凝重地一字一句道:“王鼎之尊,岂容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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