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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荒(63)

宁浅舟身边的人开始小声窃语,胆大些的已在揣摩那个年轻道士的身份,“这么个美道士,又在宫中出入自如,且不知他是谁?”

众人中自有听闻过一些民间传言的好事之徒,一见有人发问,便凑近那同僚身边挤眉弄眼的道:“听说先帝最为宠爱的国师便是一位姿容出众的美道士……不过年纪与这人似乎对不上。”又有一人凑近他们多嘴说道:“那倒未必……传言之中也常常提起,宁国师驻颜有术,虽身居高位多年,看来不过二十许人,如今的新帝也是十分宠爱他……”

此人说话间神色极为猥琐,双眼骨碌乱转,不住斜斜瞄向那个道士。

宁浅舟听至此处,哪里还忍得住,冲上前沉声喝道:“住嘴!宫廷之内岂容人乱嚼舌根!那三人愣了一愣,个个都是面带怒色。那神情猥琐的男子已然手指他脸上低声骂道:“老子们说说闲话关你屁事,你可知老子的父亲是谁?”

宁浅舟此刻也知自己方才十分冲动,却半点也没感到后悔。他眼神轻蔑地在这人面上扫视而过,这等不学无术之徒也能谋得官职,实在是大大的笑话。无论这人父亲是谁,有这么个儿子总是可怜,自己虽然算是惹祸上身,好在也不是势单力薄。

他那冷冷一瞥过后,果然有两个同门的官员站在他身侧,不发一语瞪着那个口出狂言之人。

那走在前面带路的内侍也慢悠悠的转过头来,对着聚做一堆的三个无聊人尖声说道:“你们既然知道皇上最宠信地人是谁,还请好自为之。这位宁大人倒是为了你们好,嘿嘿。.16K, .. ”

那三人相互对视几眼。登时泄了气彼此分开,面上虽是怒色犹存,却不敢当着皇上身边的内侍挑起事端了。这内侍身份虽然低微。可出入都在皇上身边,说不定只要一句进言便能取人首级。还是忍下一时之气为妙。

众人在这厢一番嘈杂,那在远处独自前行的美道士似乎也被惊动,转过了头瞄向这一边。

那道士地目光从众人脸上都是一掠而过,似是看清了每一个人,又似只望向他们头顶的天空。如此淡然一扫间。只有入眼之物,但无入心之情。

唯有宁浅舟与他双目相对地那一刻,他面上的神情才微微一变,须臾之间却又化为一片空茫,面无表情的转回了头去。宁浅舟早已动弹不得,犹如身入梦中的幻境,险些叫出一个冲到口边的名字,可惜那道士在他叫出之前便已移开目光。

他心头一片混乱,只想冲上前去拉住对方细细询问。可这禁宫之中戒备森严,如何容得他胡乱大闹?只怕还未近得那人地身,他便会人头落地。方才那三个无赖也说了,那道士乃是先帝与当朝两代皇帝先后宠信的国师。

他在这厢苦思冥想。如何才能接近那个宁国师。身边众人却已挪步前行,只有他的一个同门用力拉扯他的衣袖。“齐兄,齐兄?快些走吧!你怎么失魂了似的!”

他如梦初醒的应了一声,跟在众人身后提步而走,到得一个转角之处,那带路的内侍便让他们跟着侍卫出宫,自己转身离去。他先前走在最后,现下自然离那个内侍最为靠近,此时终究忍不住追上两步,小声唤住那内侍道:“公公还请留步!下官有一要事相询。”

那名内侍头也不回,只停了脚低声答道:“宁大人请问,若是说得的事,我自可坦诚相告。”

宁浅舟嗫嚅片刻,仍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下官昔年有一旧友,面目与今日所见的宁国师长得十分相像……下官只想知晓那位宁国师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又是什么年纪?”

那名内侍静默须臾,声音极轻地回道:“这也宫内不是甚么秘密之事,宁国师尊名千羽,年纪与来处却从来没人知道。宁大人,你若当真与宁国师有旧,自可当面问他,何必向旁人打听?他地府邸就在宫外,出宫不过两里便是。”

这内侍久居宫内,一颗心玲珑剔透,早是人中之精。他方才也看得分明,宁国师见到这位宁大人时面色大异,定是旧日的老相识。宁大人初入官场,就得了朝中老臣的力捧,今日又显然与国师有旧,前程正是不可限量,自己又何必得罪对方?能助上一臂之力自然更好,也可留待日后所用。

宁浅舟此刻已是僵立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耳中听到地那个名字令他只觉恍如隔世。那内侍久未听到他开口,终是转过了身来,只见他面上濡湿、双眼发直,身子也不住轻轻抖动,忍不住出言唤他,“宁大人?宁大人!”

宁浅舟回过神来,对这内侍极为感激,向对方深深一躬,“多谢公公!公公的援手之恩与指点之恩,下官日后定会相报!”

跟着众人一起出了宫,宁浅舟心中再也无法平静,只匆匆去了自己新拜地“师父”府中报了报今日入宫地情况,便拉了个年纪大些的同门京官打听那宁国师地事。

那个小官儿乃是京中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然多年未曾升官,所知之事倒是不少。近日里宁浅舟对这些“师兄”都甚为大方,动不动就接他们看戏喝茶,私交也都好得很,对他自是知无不言。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那师兄废话虽多,口齿倒还清楚,“说起那宁国师啊,入宫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传说那时他的容貌年纪看起来便跟现在一模一样。先帝那时才入中年,并不宠爱当今皇上的生母,还险些在得子之日便把那位贵妃的父兄一家满门抄斩……也不知是宁国师当真有天眼,算得出这名刚刚出生的皇子乃是真龙,还是因为一时恻隐之心,才从跪在皇上寝宫之外的贵妃手上抱走了皇子。总之他抱着刚落地的皇子走入寝宫,不过两个时辰之后便改天换地,皇上非但赦免了贵妃的父兄一家,还从此对贵妃与皇子宠爱起来……”

宁浅舟赶紧抓住他稍稍停顿的机会插嘴问道:“那宁国师的府邸究竟在何处?”

“哦……你原来是想知晓此事啊,早说就是!满朝文武、京城百姓都知道,国师府就建在宫门南侧不到两里之处啊!想那宁国师当初住在宫中,先帝……”

宁浅舟大为头疼,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不管这人言辞如何嗦,说出来的话总算还未跑题,也算是他想要打听的事。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93章 夜访

宁浅舟与那师兄闲谈许久,对宁国师这些年的所为已然知晓得七七八八。但那位师兄所知之事的大半毕竟也是道听途说,那宁国师极少与闲人相见,更莫谈甚么结交朋友,朝中文武虽不缺有心巴结奉承之人,却哪里摸得到他的喜好?

据说除了皇上亲临,国师府无论是谁求见都一径闭门谢客,连皇上也要让着国师三分。先帝驾崩之后,太子求国师继续住在宫里,国师却执意搬出宫外,道是宫里人多吵闹,还是另觅清净的住处为妙。

又有传闻说,即使皇上亲临也往往碰壁,若带足人马造访便会吃个闭门羹。国师只喜皇上微服来访,还要从国师府偏门而入,此事被一众八卦之徒传得极为不堪,都说宁国师先后与先帝和当今圣上有染,才会连得这两代皇帝、一对父子的极度偏宠。

所幸国师极少参与政事,自入宫朝以来也未曾害过甚么人,反而从先帝刀下救过不少人的性命,因此虽有妄幸之名,却无祸国之实,朝中老臣也忌讳他圣宠太深,至今无人敢上奏本弹劾他。满朝文武都对国师与皇上之间的传闻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是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如此才可保得朝政安稳、上下齐宁浅舟听完了那师兄所讲的历年诸事,心中虽知这些大半只是流言,却仍然忍不住半信半疑起来。一种莫名的酸味从心底浮上,扰得他心烦意乱,只想即刻便与那人相见,快些确认那人究竟是不是他昔日梦中的少年。

那匆匆的一瞥之间,他看清了对方的五官容貌。.16K, 站. 千真万确就是他牵挂至今、刻骨铭心地那一张脸。只是对方的样貌虽然仍如少年,那双眼神却与他记忆之中大不相同,不再是梦中的天真单纯、痴情凝视。而是一片不染尘埃地空无淡然。

但那人的名字就是千羽,世间地巧合哪有这般奇怪?除了容貌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字不差,而且对方竟然也姓“宁”。那人看向他的时候,明明面色曾经微微一变,但转瞬就转过了头去,显然并不是与他当初一般忘却了旧事。对方应该早已见过他。也知道他是谁,只是不肯认他罢了。

他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无数谜团,与师兄分手之后便早早赶往国师府。天色未暮的晚霞之中,他痴痴看着国师府门口那个偌大的“宁”字,那人若是当真忘了他,怎么会把自己地名字叫做“宁千羽”?

国师府占地极少,府门前也没有任何华丽威严的装饰,整个院子看来只有京城寻常人家大小。他看得轻轻点头,如此正说明那人不是爱慕荣华富贵之徒。那传言中的以色侍君之语又变得不可信了一些。

他在府门前转悠半天,终于走上前叩响了门环,隔了许久才有一个老者缓缓拉开大门。上下打量他几眼又不发一语准备关门。

他连忙伸出一脚抵着门,满脸赔笑的恳求那老者道:“老先生。在下有要事求见宁国师。烦请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