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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蚀(3)

石柱看他这幅余怒未消的样子,只得收回了自己的手,听完了他这一句话,面上才泛起浓烈的期待之色,「眞的?你……你还会来看我?什么时候……我等你。」

李承翰眉头轻皱,嘴里随口敷衍,「很快……你回床上去休息吧,小心受了风寒。」

石柱乖乖听他的话回到床上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目送他挺拔俊逸的背影离开门口,心中一时担心刚才对他的得罪,一时回味他那些关心体贴的话语,一时又甜丝丝的盼着下一次相见的情景,却不知步出门扉的男子转瞬就会把这点露水情缘抛诸脑后。

这一天的夜里,石柱久久睡不着,身后难以启齿的秘处虽然隐隐作痛,想着那人对自己的亲密温柔就满心欢喜。他们做了夫妻间才会做的事,他自然从此视对方为妻,他早就没了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妻子便是他将来最亲的人。他知道自己配不上那个人,但他会努力待那人好,尽自己所能死心塌地,那人不也说了吗……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两个男人好像不能生娃娃,这倒是大大的遗憾,不过不要紧,他有那人便已经够了。

对方是那么高贵的人,竟然愿意跟他做夫妻,还赠给他这么大一笔钱休养身体,若不是眞的喜欢他,怎么会待他好成这般。他也会拼命多挣些钱,给对方去买好看的衣服,虽然他一年也挣不来五十两银子,但他会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交给对方。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要问清楚对方的住处,家人都有些什么人,还要跟对方好好的商量,他们将来怎么过日子。

第二章

班子每日如常在街头卖艺,石柱却眼巴巴盼着再见到李承翰。

自那次分别之后已有好几天,那人再没出现过,他早也等,晚也盼,每每捏着那张银票告诉自己,对方绝不会骗他。

他身体早就好了,但在场上仍然提不起精神,满脑子都是那人的音容笑貌,对其他事都不上心。班主早注意到他的不妥,不得不在石头上做手脚,否则以他这等懈怠萎靡之态,一锤下去便要重伤。

班主私下问他为何如此,他只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下一次上场便稍稍振作些,到得第二天又懈怠下去。眼见那压轴的功夫越来越不好看,观者也并不是傻子,给的赏金自然少了一些。班主忍无可忍,拉着石柱去他房中细细质问,他嗫嚅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告诉班主,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想要与之结为夫妻。这几日盼着那人到来,心神有些不属,对不住班中各位,自当好生赔偿大家。

他自枕下拿出那张银票递给班主,想要以此赔偿这几日减少的赏金,虽有些不舍意中人所赠的礼物,总不能愧对大家。班主见了这张大额银票,脸上登时变色,追问他此为何来。他自然不肯说清楚,只把一张脸红透,班主却疾言厉色起来,怀疑他犯了偷盗之诫。

他这才慌了神,把那件事含含糊糊的说了,班主听他讲得几句,脸色更加难看,劈面骂他不知羞耻,快把这脏钱还给那个畜生。他心中一片迷茫,班主从未如此严厉的骂过他,但想起那人温柔的笑语,兀自硬着头皮为心上人辩解。

班主见他确然懵懂不知,不禁低声长叹,「罢了……这错不在你,你且寻到那人,把银票还了给他,自此之后再不要有瓜葛,我便不怪你了。」

石柱自然不信自己被骗,但也想寻到李承翰当面问个清楚,这便点头应了班主,「好,我且去寻他。」

班主似是还有话想说,看着他老半天欲言又止,终是背转身走出门外,只等他自己去问个明白。若要这场梦醒,终需石柱这个傻蛋亲耳所闻,如此方是猛药,可从此断绝其妄想之心。

石柱果眞立刻出门去问,沿着街上每家繁华店铺询问李承翰之名,前几日总有些不好意思,没敢明目张胆去打听那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害羞,心里全是火烧火燎的焦燥。

他这一问之下,倒有人给他指路,只是看着他的眼神甚带玩味,笑答中也含着几分不屑,「李承翰李公子?那是大大的有名……喏,往城西直走三里就是他家宅院。像你这般要去找他的人多得紧,你可要排好队了。」

石柱也没有多想,匆匆谢过便直走城西,不多时就看见一堵又长又高的院墙,顺着墙往前走至尽头,是一扇气派的朱漆大门,门口两个石狮子很是威武,门上那个「李」字他也认得。在门前犹豫片刻,他上了台阶叩响铜环,等得须臾,有个青衣小帽的男子打开一条门缝,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声音平板的问道,「你找谁?可有名帖?」

他搓着手小声问道,「我……我找李承翰,李公子。他可是住在此处?」

那男子眼睛也不眨,只飞快的回了句「少爷不在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动作极快的关上门。他立在门口发了半天呆,方才那人那句话委实说的太顺口了些,忍不住又去扣那铜环,只想问个清楚。

那青衣男子过了许久才再来开门,面无表情的说道,「少爷眞的不在家,你改日再来吧。」

他伸手抵住那大门,语气惊异的反问,「你不问我是何人?找他什么事么?」

那青衣男子只管摇头,「找少爷的只有一种人。就是你这般……我见得多了。我劝你还是走吧,少爷不会见你的。」

石柱愣愣睁大着眼,仍是不让那人关上门,想了想才结结巴巴的求他,「这位兄弟……求你帮我通传一声,我……他一定会来见我,他待我很好……」

那青衣男子皱起了眉,「少爷待每个人都很好,像你这么说的人多了去。少爷今天是眞的不在,你若安心等,便离得远些……老爷知道了要发脾气的。」

石柱实在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人「啪」地关上门,可他既然已找到此处,不见到李承翰怎么甘心?在大门口转了一会,他又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要离远些,便走下台阶立在附近的一颗柳树下,眼睛直直盯着门前。

这一等从天光等到天黑,他肚子饿得惨了,却不敢稍稍离开,唯恐错过那人回家的身影。

直等到天色甚晚,他才看到有台轿子停在了那扇门前,那出了轿的男子面貌虽然看不清楚,一身风流体态却化成灰也认得出,可不正是他心中牵挂的李承翰?他欢天喜地的奔过去,嗓子都高兴得哑了,嘴巴开合好几下才能把话说顺,「李公子……承翰,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李承翰面色甚有些吃惊,却没甩开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只对他微微一笑,声音也颇为柔和,「好久没见你,好像清减了些,是不是苦苦想着我?」

石柱登时满面通红,幸而在夜色中倒也不显,嘴里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嗯。」

李承翰轻笑一声,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牵着他手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走后门便是……被老头子看见可不得了,来……跟我从后门进去。」

石柱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是跟着李承翰走向另一边,绕过好长的院墙才看到一扇小小的后门。他也没什么心思看路,行走中一直被对方揽在怀中上下其手,他身子由此变得火热,直到李承翰放开他去开门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张银票来,「承翰……这张银票我还你。师傅说不能要。」

李承翰身子一僵,回过头盯着他从头看到脚,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原来是你?石……呃……阿柱?」

石柱脑子一晕,只觉得脚下不稳,李承翰竟是没认出自己?甚至连名字也记不得。

也许是他面上神色太过骇人,李承翰讪讪笑着伸手来扶他,凑头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嘴里也说起怜惜的话,「阿柱,其实我记得……只是天色太晚,那个……才一时认错。你别放在心上,我向你赔罪可好?」

石柱身子发抖,却不舍得推开这人,好半天才颤着声音开口问道,「你……你那天对我说的话,到底是眞是假?你给我这张银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师傅说……说我不知廉耻,说你……你只是……我想听你亲口说。」

李承翰就着门口的灯笼细看石柱的表情,只见这少年一脸的伤心,眼中也是泪意盎然,却硬挺着没有落下。一股满足自傲之情登时从胸口涌上,这少年竟是眞的一夕缠绵就爱上了自己,也确然单纯得不知那张银票的意思?他向来风流凉薄,却从不忍当面伤人的心,何况这少年的滋味确实不赖,还只是尝过一次,何苦硬要拒之门外?

他如此想了一想,将那张银票收在手上,再轻轻揽住石柱的腰,「我那天说的话千眞万确。我很开心与你结识,给你银票是以为你想要……若是你硬不肯要,那我就收回来,你我从此不涉钱银,只谈风月,你可愿意?阿柱,我会待你好……只要你不惹我生气,你尽可从这扇门进来找我,我自当每次都为你开门。」

石柱痴痴听着他柔软的语声,心中虽然觉得有哪处很是不妥,身子已被对方紧紧抱住,那温暖体贴的怀抱隔了这许多日才又能靠近,叫人如何能够推得开?李承翰见这少年已软了下来,揽着人便往门里走,进门后才轻手轻脚的落了锁,带着石柱悄悄走向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