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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蚀(6)

石柱正要穿上衣衫,听得他语气不对,悄悄偷看他脸上神情,犹豫得片刻便放软声音去拉他的手,「对不起……承翰,我……我也舍不得你,我再留一会好了。」

李承翰打个哈哈,脸上仍是没有半点笑意,「不用了。我可不稀罕你多留一会……你去吧,我也准备起身出门。」

石柱见他气得不轻,只得伸出双臂紧紧搂着他,凑上自己的唇在他脸上一阵乱亲,「是我不对……承翰,其实我很舍不得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才好!」

李承翰面色稍霁,大剌剌的往后一倒,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用一双勾人的眼睛看着他,「那我要好好的罚你……乖乖的,自己坐上来吧。」

石柱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仍是听话的爬上那具颀长的身体,李承翰一直坏心的低笑,伸手在他臀上轻拍做响,待到两人火热的秘处相连相交时,才从那张薄唇里发出一阵销魂的呻吟。

这一番缠绵又是大半个时辰,李承翰倒还记得石柱大病初愈,没有太坏心的折磨他,只花费许多时间与他亲吻抚爱,把那张厚实的嘴唇都吻肿了。待到云歇雨收,两人又一起吃了些东西,你喂我、我喂你,当眞是肉麻之极。

眼看屋外已是阳光耀眼,石柱摇晃着身体穿上衣衫,心中已定下了主意,微笑着在李承翰耳边轻轻说道,「我这便回去跟师傅说清楚,我要继续跟你在一起……」

李承翰也无心多问,只以为那班主仅是不许石柱再来见他,石柱才会心急带病跑来,他对这少年也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放过与对方相见的机会?那班主多管闲事,对年轻人的爱欲私情指手画脚,实在是大大的不对,不管两人以后如何,总不该被外力阻挠,他向来恣意尽兴惯了,情热时天王老子也管不住他。昔年为了一个个露水情人,老头子险些打断他的腿,亦不能动摇他分毫。到得浓情散去,他自然倦鸟归巢,老头子后来渐渐知晓他这等喜新厌旧的陋习,也不再为难那些痴情缠着他的少年,反回头痛骂他害人不浅。

他起身送了石柱离开后门,目送着这少年的身影老半天没有挪动一下,直到彻底看不见对方的背影了,才转身慢慢回府。

回到府中,老头子竟然等在了他的房里,正皱着眉审视床上的狼狈混乱。他心中很是不快,冷着脸叫了一声「父亲」,他那喜爱附庸风雅的老子才回头看他,摆着父亲的威严沉声教训儿子,「你最近又有些不像话了,把人弄在府里搞得乌烟瘴气!这次又是谁家的孩子遭了你的劫?」

他翻着白眼声音平板的回道,「人家可欢喜得很!父亲,您还是少管我的私事为妙,免得气坏了身子让母亲担心!」

他老子登时一口气顺不过来,拍着桌子大声骂道,「你你……眞是侮辱斯文!伤风败德!我前世造了孽才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他嘴巴一撇,语气轻慢的回道,「是是是……您平生最大的孽就是送了我去读书,这可不正是作恶么!」

他老子指着他面门手指发抖,「你、你还好意思说?我是想你自幼聪慧,多读点圣贤之书,也好去考取功名,你竟然、竟然把塾堂当作了小官坊,引得好几个孩子为你寻死觅活……」

他仰头打个哈哈,半点悔意也看不出,「儿子那时年少无知,饥不择食,才与那等世家子弟有了瓜葛,给父亲惹了麻烦。如今只爱身强体健的少年郎,他们可不会为我寻死觅活,父亲只管放心好了。」

「你、你……你什么时候才会收心!你的亲事……」

「过段日子再说!父亲,我累得很,要小睡片刻,您且歇着去吧!」

李老爷气得胡子都歪了,盯着他的脸挥起了右臂,就想一个耳光甩过来,他往后一退,知道自己今日过分了些,终于丢给他老子一个灿烂的笑容,「父亲,是我不对……总之我答应您的事不会食言。若有适合的女子,您只管跟我说吧,我会放在心上的……」

李老爷这才恨恨放下手臂,「眼下便有合适的人家!今日有贵客来访,你午后不许出门,陪我去见这位客人。」

他陪着笑应道,「且不知是哪家的贵客?」

「这人你也识得……昔年还受了人家的恩惠,你那时在外游历大病一场,便是那人将你护送回家。人家与你年纪相仿,却是神剑传人,一派掌门!你这个逆子……唉!」

李老爷在这厢捶胸顿足,李承翰却瞬时间白了一张脸,望着他老子勉强鎭定了心神问道,「你说的这人是周天南?他……他来找你还是找我?所为何事?」

他老子这才露出一点喜色,「他新接掌神剑一派,我也给他送了贺礼,他竟还记得我李家,礼数周全的送了回函,此后便一直有书信往来,这厢更带着胞妹前来拜访。我早在往来书信中为你说足了好话,难得人家爹娘也对你印象甚好,你须得收敛些个,切莫胡来!」

李承翰忍不住面色发青,「你说的合适人家,便是这周家?你……你已跟他们谈到何处了?」

李老爷颇为得意自己找了这门亲家,对方乃是眞正的江湖名门,远胜他李家许多,又难得两家离得甚远,定然不知这逆子的过往丑事,这便抚着胡子微露笑容,「只差这周小姐当面与你相见了,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天南世侄自告奋勇带着胞妹来访,定是想让周小姐亲自与你结识一番。早上已有飞鸽来报,他两人今日午后便可抵达城内,你可要收紧了那条狐狸尾巴,不许再与旁人私会了!」

李承翰表情古怪的望着他老子,欲言又止,想了半天仍只问出一句话来,「爹,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李老爷瞪着他道,「你几时愿意听我好好说话?你个逆子!总之此事你从也是从,不从也是从!我千挑万选才找了这个好人家,你若这次出了岔子,我便生生打断你的狗腿!」

李承翰苦笑出声,嘴里连声应道,「好好好,都听您的。我眞的要小睡一会,待会还要整装见客呢。」

李老爷审视他脸上神色,见他果然表情凝重,不似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才放宽心点头而去。

留在房中的李承翰却是坐立不安,此事于他非同小可。他皱着眉头想了再想,衡量过得失后留书一封,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带了几张银票,便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就算是老爹打断他狗腿,他也再不敢留在家中。那周天南武功极高,人又固执得紧,昔年只是几夜风流后就死死缠着他不放,妒忌之心极重,更因为当面撞见他与旁人亲密便气得吐血而去。虽然事隔多年,那人脾性他还记得清楚,这次接任了一派掌门,武功比之当年又不知高了多少,只怕是来上门找他追讨旧账的,怎可能是来跟他谈什么亲事?

他从不敢把这一件事说与父母得知,只因这个祸实在闯得太大,他每一想起周天南吐血离去时那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怨毒神情,就忍不住背后发毛。

他情急之中早把石柱忘到脑后,匆匆行出家门买了一匹快马便即时出城,料得那周天南新任掌门,事务繁忙,躲他个五六日便会离去了。在那封留书之中,他只说昔年得罪了周天南,自罚去庙里修心养性几日,让父亲好生礼待对方便可,切莫妄想与周家联姻。料得那周天南如今贵为一派掌门,也不会公然说出当年之事,没揪到他的人又能如何呢?总之能躲则躲,躲不过再说。

李承翰骑着快马去了城郊一个寺院,这一躲就是六七天。院中一个小沙弥与他有些私情,年初陪着母亲进香时与之眉来眼去,也趁着那几日风流快活了几回。这番来到,他先在寺中捐足香火钱,再去寻了那个小沙弥私下温存,闲着时便与寺中老僧谈天对弈,倒也算过得不错。到得第八日早上,家中就来了下人接他,道是那人已经走了,老爷叫少爷赶紧回家。

他这才安了心打道回府,老老实实去给父母请安。他老子一见他就劈面痛骂,追问他到底有何得罪周天南之处,竟吓得家不敢回,躲进寺院这许多日。他嘻嘻哈哈的含糊带过,却见他爹面上又露出笑容,道是周世侄为人甚好,不计前嫌,知道李承翰在庙中修心养性,还对他大加赞许。周小姐也见过了二老,更细细问了李承翰其人其事,虽未得见面,却看过了他昔年所做的一些诗文,对他的文采已是十分仰慕。

李承翰大感意外,那周天南莫不是变了个人?难道眞的是做了一派掌门,前尘旧事也忘了个干净,还敢一力撮合他与自己胞妹的婚事?他老父又道周天南给他留了一封信,叫他回来之后一定要细看,他收了在手,慢步走回自己房中,心头半是疑问半是惶恐。

那信上笔迹倒是没怎么变,仍如当年般飘逸隽秀,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却把他看得背后生寒。

周天南对他言道,当年之事从未有一日忘记,心里至今记挂着他,只是两个男子断然无法成为夫妻,不如结为姻亲方可长久相处。只要背着人前,两人当可再续情缘,各自娶妻并不为过,如此更能避人耳目。此番归家之后,周天南便会禀明父母,极力促成这门亲事,更要趁着这门婚事说服全家南迁,从此与李承翰朝夕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