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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时代(19)

没有注意到小弟嘴里带着色情意味的调侃,光是前面的话就已经让王海涛头晕目眩:“……海浪!你才十七岁,不能乱来!”

“这有什么啊!”

“你别害了人家女孩子,也别害了自己!”

“放心,没事的,不是女生。”

“……你?”脑子简直要乱成浆糊了,可作为哥哥的王海涛还是硬生生挤出下面的话:“那更不行!”

“得了得了!你不愿意借就算了,我上他家去!”

“你给我站住!”

大喝一声的王海涛挡在了房门口,正要开口就被小弟口不择言的抢白起来:“得了吧你!平常你说什么我都不跟你争,以为我真不知道你跟大陈哥怎么回事啊?哼,你能干的我也能干,现在同性恋时髦着呢!”

话一落地,王海浪的脸蛋就迎来火辣辣的一痛,一记重重的耳光清脆的打在了那张清秀而带着稚气的脸上。

“你!我说错什么了?你打我!”

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迅速滑落,想还手却又不敢的王海浪颓丧的坐在床上边哭边说:“你是大哥,你狠!哼……只许州官放火……自己跟大陈哥同居这么久了,管我就管得跟什么似的……什么都不准我干……”

惊讶、愤怒混着自责,摸了一下小弟受伤的脸,瑟缩着躲闪的王海浪却也让他忍不住心疼,斟酌了好一会儿,王海涛才缓慢的说出发自心底的言语:“海浪,哥不是不准你干什么。你听我讲,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好,但你一定要对自己负责。喜欢一个人……不是玩,也不是什么时髦,如果你有用心去喜欢的人,哥一定支持你。你现在还小,还没定性,我只希望你认真的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长大了,行吗?”

平等而诚恳的一番话让小弟停止了无理取闹的表现,嘴唇上下颤动了几下才幽幽开口:“……哥……我是喜欢过一个人……我以前很喜欢小陈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那么回事……就是很想看见他,很想跟他一起玩,见不到的时候挺想他的。”

“……天,你这么早熟啊。那现在呢?他可是结了婚的人。”

不再哭泣的王海浪苦笑着抬起了头:“哪有这么容易忘记,不过……无所谓了,我还小,以后机会多的是,对吧?呵呵,没准我还会喜欢上女生呢。现在追我的女生可多了,哼。”

“……不生气了?想清楚哦。还有……不满十八不准想那些事,你老哥我可是过了二十才……”

“呵呵,知道了。不过想还是要想的,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没想过?”

“……想过。”非常老实的承认了这个问题,王海涛还是做出了重点指示:“这样吧,想归想,但不准做,人和禽兽的区别就在于人有自控能力,小子,别给咱们王家丢这个脸!”

“呵呵……我尽量。”

吐着舌头的王海浪脸上还留着一点泪痕,但精灵古怪的笑容已经灿烂十足,王海涛笑着捶了他一拳:“好了!想跟朋友一起玩就去吧,记住不准越轨!”

“……我尽量!”

送走了弟弟,心里解开一个结的同时也承担了一个重负,弟弟……竟然跟自己有一样的倾向,从不乱扛责任的王海涛也忍不住要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自己影响了小弟?还未成长的时期就发现了哥哥的事,因此意识到了爱情的路上可以多一种选择,一种大多数人完全不会去想的选择。不管怎么说,这条路是超乎寻常的艰难,即使一直坚定不移的自己也已经面临困境。以小弟那双年轻而稚气的肩膀,怎么能扛起太多无形却沉重的压力,但愿他最后还是会选择多数人的爱情,非关道德的自我谴责,仅仅是希望小弟的感情和生活都能够平安顺遂一些。

当然,如果海浪以后仍然要选择这条路,他也不会横加阻挠,父母的反对和他人的唧唧歪歪他都会尽量去摆平。每一个做大哥的都能在小弟遇上风雨的时候帮着遮挡一下,累了,伤了,有这个大哥在一边听着和照料着,无论跌得多惨,大哥也会去拉小弟一把,这也就是他能为海浪所承担的一切了。想到这些,他的心里不是不沉重的,但这份承担心甘情愿,根本就是他做哥哥的本分。所以,累了也不能倒下,不管是在自己的爱人还是亲人面前,自己倒了……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拖着这副累透了的身体,王海涛再次爬上床,发觉自己确实有点发烧,又摇摇晃晃的起来倒水吃药。陈醉……现在在干什么呢?跟陶小妹一起快快乐乐的瞎逛吧?自己还真是肉麻……才一会儿不见就想得如隔三秋,以后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日子又怎么过得下来呢。

“……扬扬?你……”

“我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你来给他收尸吧!”

“你把他怎么了?扬扬?扬扬!”

毫不犹豫的按下切断键,陈扬顺手把那部手机甩得老远,死死盯着床上的人还想补上两拳,却因为想到后果而不得不忍住,只是坐在床头恨恨的捏紧了拳头。

只等了十来分钟,门口就响起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陈扬冷冷看着那两个一起进来的身影,排山倒海的愤怒反而让他吼不起来了。

“你们好啊,从昨晚开始就在一起?陈醉,你倒是左右逢源啊,男的女的都要。”

“……”完全没有开口的闲暇,陈醉一看到床上满面是血的人就冲了过去,听到那个人因疼痛而发出的低吟才稍稍放下了心。陶一也立刻拿来毛巾和药箱,帮着陈醉照料受伤的王海涛。

仔细而轻柔的擦拭着男人脸上的血迹,陈醉的鼻子渐渐发酸,生平第一次,他抬头怒视同样是满面怒气的弟弟,语调虽然平静却异常的坚定。

“我跟他是在一起,这样你就能打他?我们碍着谁了?伤着谁了?值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还理直气壮了?跟个男的在一起,亏你说得出口,变态……还不放过弟弟的老婆。我陈扬……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我不想解释,也不用解释。我承认我有责任,就是没有好好管过你。海涛说得对,你已经长大了,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请你让开,我要陪他去医院。”

“……”愣在一旁的陶一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们三个,过分的惊诧使她忘了说话,直到陈扬猛然站起来拉住她,她才做出属于自己的反应,皱着眉头用力挣脱了陈扬的手臂。

“怎么?你还想留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跟我回去。”

“……你自己走吧。”

“你还不死心?非要跟他们混在一起?他就这么大魅力?看不出来啊陈醉,我老婆甘愿给你做小的!”

“啪!”一记耳光快捷而有力的打在了他的脸上,陶一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就走出了这个房间。

抚着自己热辣辣的脸颊,满面委屈的陈扬还是尾随着那个纤细的身影追了上去。寂静下来的卧室里,王海涛低声问陈醉:“……你不去追?”

压抑住满心的酸涩和后怕,陈醉幽深如海的双眼只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傻瓜……这儿才是我家。”

“……你想清楚了,不后悔?”

“……嗯。还能起来吗?我陪你去医院。”

第十章 为了告别的聚会

时间,总是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切。无论人类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它都以平稳到近乎冷酷的节奏继续前行。

又是一个新年来到,城市里处处可见喜庆的气氛,寒冷的天空也飘舞起细小的雪花,这场迟来的春雪是近几年难得的景致。不过是大年初五,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还在休假,而亲戚朋友趁着这几天欢聚一堂是大部分中国人长久不变的生活惯例。

曾经是亲密到不分你我的儿时玩伴,彼此分享过无数欢乐与疼痛,在这个新年又能聚在一起,只是每个人都身着黑色衣装。这是个面临告别的聚会,任何秘密的波澜都暂时隐藏,矛盾与争执也悄悄退避,唯有眼泪真实并滚烫。

谁都没有想到,也没有一点点预兆,但或者在许多年前,命运早已有所暗示。一个纯净如水的灵魂,终究选择了提早离开,用几十粒小小的药丸结束了自己的呼吸。

从彼方的城市带回一个小小的坛子,这个狭小而冰冷的空间如何能承载鲜活的生命。紧紧抱着骨灰坛一路走来,再热烫的泪水也不能拉回已经逝去的人。大年初三的下午,陶一独自坐上汽车,赶到那个并不太遥远的城市,用自己纤薄的双手接回了一整个水灵。

置身于来时的车站,她才拨通其他三个人的电话,以强自镇定却忍不住哽咽的声音告诉他们:“水灵……走了。”

震惊与沉痛使男人们忘却了别的,急急聚在一起护送水灵回家。早已等在院子门口的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痛哭失声,闻迅而来的亲戚朋友只得围在他们身边不停的重复四个字——“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每个人去时都只剩这一句,再多哭泣也只能慢慢止息,徒留下活着的亲人艰难生存。水灵……不会不知道吧,她留下的这两位老人该怎样去渡过自己绝望的余生,但为什么还会这样选择,陶一注视着水灵的照片喃喃问出这些。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遇上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这样就可以抛弃生你养你的父母,还有我们这些陪伴你一起长大的人?而你自己的未来,又该是怎样绚丽的色彩,原本还有好几倍的时间可以去继续长大,为什么这样坚决的掉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