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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下雪吗(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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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学的时候,好像每个班都有一个特别跳的,自以为聪明其实很蠢的男生。他们班的胡闯,包揽了这项殊荣,常常气得班主任指着他的鼻子,你叫什么胡闯,你干脆叫胡闹算了!

  距离高考愈近,他们就愈像个陀螺,稍有松懈就被抽打一鞭,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旋转着,奋笔疾书的自我催眠——学习使我快乐。

  到九点结束晚自习前,还有半个小时,胡闯把卷子一撩,挠着脑袋打起了哈欠,找不到耳机就把歌外放,歌是《七里香》,他的最爱,也绝对想不到将来有一天,学校对面新开了间冒菜馆子,就用了这个名儿,再不单单是秋刀鱼的滋味了。

  因为旋律的耳熟能详,导致了副歌部分的大合唱,头顶电风扇的声音都掩过,肯定是要引来教务处巡班的主任,他在走廊的窗外,吼了一句,谁在唱歌!

  那个白痴吓得大声回答,“周杰伦!”

  哄堂大笑。俞高韵跟他关系瓷实,笑得最大声。

  高考前三天,放假备考,再没有人高喊着爽啦,大家自觉的收拾抽屉,摆正桌椅。那一刻,似乎所有小恩小怨,都将随着他们从教室前后两扇门,接踵着各奔东西,而一笔勾销。

  最后一次回学校,是交志愿表的那天。

  下了一场绵绵细雨,公交站的遮棚底下,她与少年互望着,他有一双水手的眼睛,可以眺望航海的路线,而他说,“梁霜影,我喜欢你。”

  她低头,“……对不起。”

  “没想让你道歉……”俞高韵歪着脖子,难为的说,“我就是憋了很久,不说出来难受。”

  梁霜影觉得自己很吝啬,挤不出个笑脸。

  他尴尬的转了转腰,想起什么,又问,“你报了哪所大学?”

  “同侨。”

  他睁圆了眼睛,“珠江同侨?”

  她点头。

  俞高韵一脸懊恼的说,“孟胜祎说你要报京川的大学,我就把志愿填了京大,这下惨了,估计考上了。”就为了这事儿还跟他妈闹得不太愉快。

  一辆公交将要驶入站台,轮胎哗哗的压着水,如同一头老牛般,隔着十几米都能听见它粗重的喘息。

  俞高韵向远处瞧了眼,对她坦然的笑着说,“以后……常联系。”

  他伸出了拳头。

  梁霜影愣了愣,抬手,握拳,跟他碰了下。

  “走了。”他说着,拎起卫衣的帽子,盖过头顶。

  少年从表白到告别,一点不拖泥带水,像个侠客,很酷的摆摆手。

  可是,喜欢的人,只能喜欢,没办法在一起,终究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傍晚回到家,覃燕难得做了卤味,梁霜影急着去洗澡,随便挑了个,幸运的是溏心蛋黄。当热腾腾的水花将她从头淋到脚,她想着,会有好事儿吗?

  于是,从浴室出来的第一件事,拿来手机,发现没有任何消息,她泄气又生气的写了一条:「温冬逸,你还活着吗?」

  发完就把手机扔到,找到吹风机,吹干头发,热风鼓噪的堵着耳朵,隐隐约约似有铃声传来,梁霜影疑惑的关了吹风机,手机铃声乍然而现。

  划过了接通,她撩开挂着水的头发,将手机贴着耳朵。他说,托你的福,活得还可以。

  又说,下楼,我见见你。

  天黑的无声无息,连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却仿佛从没下过一般。

  男人站在了路灯的后面,灯光画出的圈里只有飞舞的白蚁,没有他,就像夜晚潦草的纹身,让人很想要看清楚,烟蒂上的火星被他轻轻一掸,还没掉在地上,已经灭了。

  他发现了梁霜影,看了过来,不再倚着车门,而直起了身子。

  她只是往前走了两步,便飞快的跑了过去,穿过路灯的光束,扑到他怀里。

  ☆、C19

  温冬逸下车想抽根烟,小区外面一条街道都被菜馆支起的凉棚、散步的大爷大妈和违章停车抢夺先机的塞满,他想开远点,又担心停远了她找不着,只好忍受着飘来的一股烧烤摊子味儿。

  快要抽完一根烟,有些感应,他抬头。果然,便利店的灯光照着她,黑色的T恤,黑色的长裤,原本就是一双筷子腿,又包裹的笔直,脸和手臂的皮肤透白,倒是很显眼。

  来此之前,温冬逸准备了开场白,有些话最好是开始就说完,省得日后麻烦。结果,小姑娘往他怀里一扑,下意识地稳稳接住,味道像桑葚般的软躯,冲撞得他忘了要说什么。

  不知道哪儿来的水,湿了他的衬衫,贴着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