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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养成空余恨(11)

  从善回头看了一眼封崖,想说句感谢啊告辞啊之类的,却被绳子拉的一踉跄,几步就下了回廊。

  这雨还在下,倒是不大,细细霏霏的落在发端衣襟上。

  温江雪坐回肩舆中将暖耳扣好,将从善拉到肩舆侧边,低声对她道:“你若是再敢看他一眼我就将你的眼珠子掏出来。”

  哎,封崖长的好看她就不能多看两眼啊?活着太没有人权了。

  从善将眼睛垂下,心中一片戚戚然,嘴里忍不住嘟囔道:“这话酸的,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爱看谁……呸。”

  “你说什么?”温江雪没听清皱眉问她。

  她忙道:“我说我谁也不看,我的眼里只有您。”哇,她好恶心。

  “你真恶心。”温江雪也一脸受不了的别过头,脚下一踏,抬肩舆的人得令抬起肩舆起身离开。

  怎么没恶心死你。

  从善恶狠狠的想,抓着绳子快步跟在了他身侧,哎,没当恶人就是好,他舒舒服服的坐在肩舆里,而她只能淋着雨被牵着跟着。

  为什么要当好人?她问自己,却又忙摸着放在胸口的小镜子,从善啊从善你可不能这么想,人性本善,不要堕落。

  肩舆行到门口,温江雪忽然抬手让停了一下,招卫兵上前,笑了一声道:“这扇破门也给我拆了。”

  卫兵领命下令,拆门。

  从善紧跟了几步出了大门,往后一看就见长安幽怨的站在门口叹气道:“哎,说了今晚厄运当头偏不信……唉卫兵大哥,门上的锁头别砸坏了,那是新的,很贵啊……”

  大门轰隆一声就被拆塌了。

  从善缩了缩脖子跟上肩舆,看了一眼肩舆里的卷毛侧脸,这人还真是有够小气,睚眦必报啊,那如果让他得知她就是那个害他的陈家大小姐……她打了个寒颤,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她觉得心里不踏实开始背诵金刚经,壮胆。

  温江雪在肩舆上侧头看她,她嘴里嘟嘟囔囔个不停,掀起一点暖耳仔细听,才听明白,好像……是在背诵经文?还真是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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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路这样一牵一拉的回了相国府,没把从善给累死。

  偏那温江雪一路拉着她到正厅中,将她丢在正厅自己去换衣服收拾去了,从善就站在那里站得脚底发软摇摇晃晃觉得自己不行了,要死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额头滚烫,难受至极。

  她趴着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闭眼呼吸,她耳朵里全是嗡嗡的鸣叫,有人在喊她——

  从善从善别怕,大哥来救你!

  从善快跑!从善别回头!跑!快跑!

  从善从善……

  她听到有人在哭,是她的母亲,她一直在哭,叫着一个名字——

  从郁,从郁,我的从郁……为什么死的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为什么……

  有人踢了她一脚,她猛地一颤,往事皆如洪水将她灭顶淹没,她不能呼吸,难受极了,她抬起头看到一双碧碧的眼,她伸手抓住飘在眼前的袍角,像唯一的救赎一般,紧紧的抓着,抱着,她开始哭了起来,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哭的惨极了,双手抱着那个人的大腿死活都不松手,那双绿绿的眼睛就看她,问道:“你哪里错了?”

  哪里错了?

  她浑浑噩噩的烧着哭着,糊糊涂涂的说:“都错了都错了……我不该让从郁救我,不该……马贼要抓的是我是我……从郁要是不救我,他就不会死了……我太坏了我一直在喊从郁救我……从郁那么好我害死了他……我坏透了……”

  那个人就托起了她的脸,手指又冰又滑,绿眼睛看着她问:“马贼杀了从郁?”

  是,马贼杀了从郁,满地的血,满地的手指头……她哭着点头。

  “那为何是你的错?”那人问她,“你没有杀从郁,你也是受害者,坏的是马贼,你在忏悔什么?哭什么?”

  她木呆呆的看着那双绿眼睛,她脑子里发烫,无法思考无法转动,她只能本能的哭着说着:“我的错……所有人……”都再说是她害死了从郁。

  然后她听到那个人不耐烦又冷冰冰的对她说:“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那句话仿佛是一道口令,一束光,一个救赎,赦免了她所有的救……那么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样同她说过。

  她得不到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