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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黑塔利亚同人)鲜花的山岗(74)

作者: 远方的小白桦/白桦与红霞 阅读记录

这时她才想起来:似乎有段时间没见到孩子他爹了。丽莎坐起身来,一只手覆在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则若有所思地搭在膝上。十月中旬的天气,她有点儿怕冷,将绣花毛毯一直拉到肩头。这样漂亮的毯子,谁见了都得问一句:“简直是皇后盖的,哪儿弄来的嫁妆?”然后她就洋洋自得地眯着眼笑:“小时候,叶塞尼亚老婆婆和我一起绣的。”

毯子是她自己的。床单、褥子乃至她置身其中的这间屋子,都属于别人家。丽莎能够在这里安稳地住上一阵子,全仰仗1944年9月初的一次军事行动。历史学家们大概会将此形容为一出浪漫主义的英雄诗剧:加里波第支队和托斯地区支队,一举攻进了西北部边境上的奥索拉谷地。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共和国。

然后就经常见不着孩子他爹了。在黄昏,在清晨,在午夜,在各种可能的或是不可能的时间,基尔伯特背着枪风尘仆仆地闯进门来,往长凳上一坐,大口大口地喝水、吃面包。然后丽莎就放下活计,走到丈夫身旁,将手放在他那汗津津的后脖颈上。在这种情况下,他大多是沉默不语的。可是有一回,他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庞上:

“丽莎,我多么愿意活下去啊!丽莎!”

基尔伯特没有觉察到:他说这句话时用的是纯正的德语。

然后她又见不着他了。

经常来看她的是妇女们。炊事员约兰达、医生卡洛塔、娜塔莎,甚至还有房屋的女主人,会陪她说一些婆婆妈妈的话。还有一位常客是安东尼奥。丽莎正是从他那里获知:游击队缺乏武器,如果得不到增援的话,他们可能随时得从奥索拉一带撤离。

“基尔要求参加前方的战斗,不能常常来看你,可别埋怨他啊。”安东诚恳地对她说,“上级派我负责后方的防御,要是我能和他换一换,对大家可都好。”

丽莎注意地凝视着安东,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罗维诺也在前方么?”

“嗯。”

“前方很紧张么?”

“嗯。”

“还能坚持多久?”

“可别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安东尼奥躲开了丽莎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你丈夫会妒忌的!”

“就算我现在扑上来吻你,他也不知道。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尽管就在三天前,他还能抽个空回到那座矮小的房屋,在她的身边坐一坐。他看见她那光辉灿烂的头发,宛如斗室里升起了一轮太阳。

他把一切都留在她那儿了,包括从废墟里刨出的那些书。只有那本薄薄的海涅诗集始终揣在他的怀中,和他一起趴在谷地边缘的战壕里。海涅的诗篇一边挨着他的胸膛,一边挨着泥土,他能听见中间传来德意志语言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一百多年前,亨利希·海涅也曾漫步到意大利的北方……

在战壕的另一边,士兵们在说德意志语言。基尔伯特能从他们的口音里,辨别出谁是柏林人,谁家在多特蒙德,谁是他的慕尼黑老乡。

好像那边就是德意志祖国。

“哎,老兄。”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老兄!你聋了?”

基尔伯特打了个寒战,转过脸来,看见了趴在他身旁的罗维诺·瓦尔加斯。

“这不好,老兄。”罗维诺不以为然地数落道。“估摸着德国人还得再进攻,你偏偏在这种时候走神。”

“我累了。”基尔伯特随随便便地说,将下颌用力地抵在自己的拳头上,闭上了眼睛。

“老子也累,真他娘的活见鬼!”罗维诺压低声音,骂开了,“德国人像一群马蜂似的叮着不放,再拖下去可又得转移了。这才安稳多久,真见鬼!”

基尔伯特抬起头来,从罗维诺手中接过一支卷好了的纸烟。他那布满血丝的、疲倦的双眼,望见了不远处突兀的巉岩上,屹立着一只黑色的山鹰。

鹰凌驾于大地之上,凌驾于大地的一切欢乐与忧愁之上。鹰在蔚蓝的天幕中闪闪发光。

“一只鹰站在他惯常歇息的岩石上,听到这嘲讽,心中充满同情,并想到了自己的命运。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葬身于多么低矮的地方。但群星静静地闪烁,林中潺潺的溪水好似给他以安慰,而他的心又是如此高傲,冲刷着一切沮丧的思想。不久他便忘记了一切。当太阳再次升起时,他又像往常一样自豪地朝它飞去。当他飞得足够高时,便向太阳歌唱他的欢乐和忧伤。”

基尔伯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默不作声地背诵着《从慕尼黑到热那亚的旅行》第六章 中的一段。当同龄的孩子们还在读格林童话的时候,他就会背海涅的篇章了。他从小就擅长背书,也热爱背书,那时是为了得到师长的表扬和同学的艳羡。如今他依然在心底复述着熟稔的篇章,只是为了集中注意力,不至于在这随时可能爆发战斗的当口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