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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22)

想到这,子虞心惊胆颤,她轻手轻脚地往旁边的屋舍走过去,希望能找到躲避的地方。可等她走近,更加吓了一跳:墙根处有个人,因为躲在没有阳光的阴影处,所以根本让人无法察觉。

那是一个穿着最初等的灰衣宦官,十多岁的年纪,他也看见了子虞。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惊恐。子虞瞬间明白,他也听见了所有。

小宦官的反应比子虞更要老练成熟,他手放在唇边,示意不要出声,一边用眼神告诉子虞离开的方向。院子里的人没有走出来,他们两个迅速离开。

子虞和小宦官分开时挑了不同的方向,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也许两人明白:今日的事应该烂在肚子里,最好将对方的脸都从记忆中抹干净。

子虞路上遇到僧人,问路回到欣妃所住的院舍,一直急跳的心才稍稍安定。她从镜中看到自己,双目无神,唇色发白。害怕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心底却恍惚有一处平静了:神秘宫廷的帷幕似乎掀起了一角,让她稍稍窥视到其中的深幽。

子虞天真的以为,这是她今后会深藏的一个秘密,并没有料到,这件事不过才刚刚开始。

穆雪陪着欣妃诵经回来,子虞正领着宫人煮茶,清淡带着些许涩意的香气飘出很远。宫人们个个举止闲适,只有子虞心不在焉,还有几次出了差错。可穆雪没有发现这些,因为她自己也心事重重。

趁欣妃换衣的空闲,穆雪拉着子虞说话:“我总觉得不对,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子虞怔住,以为是自己的事:“什……什么大事?”

穆雪蹙着眉道:“我也不清楚,可我看得出,皇后那里的人,调动的有些不太寻常。”

这已不能让子虞惊奇,她只是松了口气,淡淡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穆雪微讶:“你的样子,倒像是早就知道了。”

子虞张了张嘴,突然有种冲动,把自己所知的全部说出来,好让沉重的担子也分去一半,可她终于还是没有说,只提了些其他事将话题岔开。那一霎她突然警惕,眼前人离推心置腹的程度还差了些许。

第十四章 遗祸

深宵寂静,秋露深重,东明寺灯火熄灭,只留凉风横扫着枝上的秋叶。

窗前忽然闪过的灯火把子虞惊醒,她本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醒来后又觉得口干舌燥,索性起来倒一杯凉茶喝。

窗外的灯火又一闪而过,这让子虞有些怔忪:守夜人的灯火不该是这样。她心里存疑,罩上一件浅红薄面披风走出房外。欣妃所住的这个厢房后有一道小门,门后是个荷塘,蓄养着许多条红鲤,白日里总有不少人前来赏玩。此刻子虞推开小门,外面静无一人,甚至没有守夜巡视的僧人,静谧地叫人心慌。

池水上水雾氤氲,如勾的新月被薄云遮着,稀薄的月色只能让子虞看到的池塘模糊的影子。塘中别无其他,只有几支枯萎的荷枝。面对这万籁俱静的暗夜,子虞忽然感到有些害怕。

她正想关上门,塘中忽然有了动静,哗啦啦地一声响,水面堆起了波涛,听声音像是一条巨大的鲤鱼正在翻腾。子虞呆呆看着不敢动弹,直到一个黑影从水塘中爬出来,发出了喘气声——那分明是个人。

从池塘里钻出来的人,身量矮小,衣服浸透,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他丝毫不顾,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他窜到门前,子虞惊得想要大喊,可月光照在对方的脸上,让她的声音堵在喉口:这个小宦官已经是第二次给她惊吓了。

小宦官也认出了她,身形一缓,先是惊讶后是惊喜:“救我……求你救救我。”

“救你?”子虞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犯了什么事?”

小宦官摇摇头,来不及说什么,不远处的灯火突然多了起来,凌乱的脚步声跟随着灯火往这个方向来,子虞望过去,终于明白刚才在窗户上晃过的灯火是什么人的了。

小宦官脸色一变,不再管子虞,急忙向前逃去,可他很快就退回来——前面是一堵墙,无路可走。

他窜到小门前,推开子虞,躲到门后。

禁军很快来到荷塘边,十几盏灯火顿时照地池水粼粼,仿若碎荷。

子虞惊地整个身子微微颤抖,以至于禁军举起灯火映在她脸上,她惶然倒退两步,手紧紧扶着门才没有跌倒。

“女史?”

这个声音颇熟悉,子虞抬起头,这才发现领着禁军的是大皇子睿定,她忙跪地行礼。

睿定看着她,蹙起眉头:“是出了什么事吗?”

子虞摇头。旁边一个禁军开口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宦官经过这里?”大概是看在大皇子与子虞 相识的份上,他的口气并不怎么凌厉。

子虞闻声,禁不住一颤——这是在院子中与明妃说话的人。她向此人看去:他的衣服与一般禁军不同,衣襟上多了一条金色的妆缎。

“女史,”睿定见她不答话,缓缓道,“是不是身体不适?”

“不是,殿下。奴婢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子虞低声道。

可等她说完,禁军没有丝毫动静,也并不离开。睿定唇畔擒着一抹冷笑,淡淡看了她一眼。子虞望向他,喉咙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她低下头,灯火将地上照地一片明亮,从池塘上延伸的水印是这么明显,直通向门口。

寒冷的凉风透过衣衫渗入肌肤,子虞手足冰冷,微微颤抖。那个禁军却不等她反应,对着睿定一拜,睿定点头,立刻有两人冲上前把门后的小宦官抓了出来。

小宦官面色如死灰一般,路过子虞身边时,他抬头对她森冷的一笑。

子虞的心一抽,顷刻间明白了他笑里的意思——他要说出来,将听到的明妃的话说出来,并且要将她也抖露出来。

子虞的心不住往下沉,刚才一片空白的脑子突然灵活起来,飞快地转过千百个念头,可想到的结果却只有一种:小宦官会将她说出来,那个和明妃说话的禁军会知道她也听到了那些隐秘,也许明日就会编排出什么罪名来抓她,也许……等不到明日。

这可怕的念头从脑中出现,瞬间擒获了她,让她的脸色越加苍白。

睿定刚才已觉得子虞面色古怪,现在见她在灯火下身子单薄,脸庞剔透如雪,一口气几乎能吹化了似的。

“女史,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

子虞喉口涌上了浓浓的苦涩,口唇翕动,还未出声,脸颊上一凉,眼泪已滑落下来。

睿定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霎有些失神。令身后的禁军退开,他柔声道:“寺里僧人说这里的鲤鱼池是许愿有求必应。女史领路带我去看看。”

子虞局促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禁军退开站在远处,想必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她擦了擦泪,引着睿定走到荷塘边。

睿定扫了一眼荷塘,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出,他轻叹口气:“女史脸色不好,难道是受到惊吓了?”

“不是,谢谢殿下抬爱,奴婢没事。”

睿定看着她道:“你的样子可不像没事,心里有事不说出来,憋坏的可只能是自己……听说这个池子许愿灵验无比,女史有烦心事,不妨也许个愿。”

子虞心里一动,讷讷地问:“真的这么灵验吗?”

睿定微微一笑:“许一下不就知道了。”

子虞听他话里有话,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希望,可又怕自己领错了情,心底忐忑不定。她抬头看向睿定,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他似笑非笑,眸色漆黑深沉,正等着她的回答。

看着他嘴角微微的笑,她心定下大半,轻轻将自己今日遇见的事说了一遍。

睿定原以为她烦恼的不过是宫里的琐事,想不到她说出的竟是这样的大事。他渐渐敛去笑容,眼光移向禁军。

子虞小声道:“奴婢没有其他愿望,只求平平安安。”

睿定“嗯”地应了一声。

子虞的心又再次悬起,她第一对大哥以外的人说出心事,可对方未必会像她大哥那样尽力帮她。

“女史,”睿定沉默半晌,淡淡说道,“回去好好歇着,醒来后,你就会明白,今日所见所闻不过是梦一场。”

子虞暗暗松了口气。睿定又朝她一笑:“女史的愿望还真是最实在的。”

子虞回到院中,各个厢房已经点起了灯,两个宫女守在欣妃的房前。子虞向两人询问缘由,可这两人也是夜里突然被唤醒,所知甚少,一个说“皇后宫里突然来人”,另一个说“禁军在搜一个人”。

等了一会儿,穆雪从欣妃的房里出来,面色平静,令守夜的宫人去休息后,她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对子虞道:“刚才有人来传话,皇后娘娘那里出事了……有人在糕点里放毒,明妃去拜见皇后时吃了一块,腹疼地连声音都出不了,还惊动了圣上。”

子虞的心嗵嗵跳个不停:“有人要毒害皇后娘娘?”

“比这更狠,”穆雪道,“糕点本来是要给太子吃的——这是要毒害太子呢!”

子虞胡乱点个头,心下恻然,可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又问:“是谁下的毒,查到了吗?”

“才刚出的事,听说是个小宦官,可谁知道呢,说不定要牵扯出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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