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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换流年(67)

那寡淡素色的衣摆晃动一下,他转身到榻边坐下,朝她摆摆手。

“起来吧。”

“奴婢谢陛下。”杨波这才起身,不晓得是不是人还虚,身子晃了晃。

“小心。”那人即刻蹿起,一把将她扶住。

杨波抬头,看见他脸上的关切担忧之色,不解又慌乱。

“陛下,奴婢自己来。”她挣脱,垂手低头站到一边。

那人轻轻一笑。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杨波愣一下,这话太上皇当时也说过。到底是兄弟,说的话都差不多。

只是,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身份,同样的话。可人却不同了,世事变迁,连自己的心境也不同了。

以前太上皇笑眯眯在她耳边说,又不会吃了她。

她觉得是个玩笑话,吓唬吓唬小孩子。

可现在她知道了,皇帝是真的会吃人的,即便他当时笑着和你说,不会吃了你。可转身,可能就会把你吃掉,连骨头渣都不吐。

不光皇帝会吃人,这宫里好多好多人都会吃人,就连这皇宫也会吃人。

这就是个会吃人的地方,住着许多会吃人的妖怪。

如里你不想被吃,就只能也变成吃人的妖怪。

她不想被吃,更不想变成妖怪。

她只想离开,回家去。

可似乎...... 她回不去了。

抬起头她偷偷看,不想却被那人捉住。他目光含情,嘴角含笑,温柔和蔼。

杨波却只觉得害怕,觉得荒谬。

在这个乾元殿里,这不是头一个这样看她的陛下,可皇帝的情又算得上什么情?转身还不是就把她给抛弃了。哪怕就算是相处十几年的亲情,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之情,到头来不也可以为了那

点权力,就抛在脑后,弃之如敞屐。

都是假的,空的。

她叹口气,低下头。

她也不知道何以自己这个在晋王嘴里不堪折的毛猴子,能有幸得到两位陛下的垂青。或许女大十八变,她也算有几分姿色了吧?又或者,二位陛下瞧着这皇宫里贤德淑惠的女人都腻了,想换

换口味,尝尝野味。

但不管如何,她都不过只是一道点心而已。

吃过了也就吃过了,不吃也没啥。

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空洞。

自己这七年的时光到底为了什么?倘若不进宫,或许已经许了人家,生个孩子,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可现在呢?她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又为了什么而受苦受难?

越起越难过,眼泪就滚了出来,砸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个水渍。

“想到什么,这么伤心?”那人轻声问。

一把抹掉眼泪,杨波抬起头。

“我想回家。”低低喃语。

那人轻笑,摇摇头。

“你回不去了。”

从他嘴里听到这句,比自己想到还难受,简直就像一大铁锤砸在胸口,一阵阵发闷。杨波抿着嘴,手指握了又握。

“是因为......容华娘娘她。 我。。 ”她想喊冤,可实然又想到,这皇宫里哪有什么冤枉?她受冤枉也不是第一次,这皇宫里只有无头无尾的案子,却从来没有冤枉的案子。因为

无处可伸冤。

“她没事,她很好。”那人看着她,缓缓说道。

杨波惊愕,一下瞪大眼。

“容华娘娘她...... 她没事?那,那怎么?”

那人笑笑,两手放在膝头,端坐看着她, 目光依然温和恬静,好似老朋友谈心。

“不说她了,说说你吧。你不好,很不好。性命堪忧,为什么堪忧,想必你应该有些知道的吧。”

杨波瞪着眼,嘴巴动动。

她知道自己不好,性命堪忧。为了什么,她也知道。可...... ,可知道又能如何?

“那药碗里的确实是毒药,你是负责煎药的, 自然脱不了干系。不过,倘若你说是受人指使,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他缓缓说着,不像是问话,更像是劝慰。

杨波看着那人,眨眨眼。

指使?她根本就没有下毒,是受了陷害,哪里来的掼使之人?谁指使?指使的也不是自己, 自己就是个浑浑噩噩的弃子,用来做个替罪羊。

又或者陛下也要拿她再利用?扯出一串来治罪?陛下希望从她嘴里听到那个或者那些名字?听到了又如何?他能治?又或者是反被治?

这里面的水太深,太混。她不过是一直浑浑噩噩的小猴子,只知道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的蠢人,这样高级的游戏她玩不起,也压根不想玩。

于是她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怎么?你不愿意说是谁指使的?甘愿一个人领罪?你这不是忠心,是愚心。

你一个人顶这么大的罪,下

场可不好受。我有心搭救你,你为何不信我呢?”那人淡淡说道,惋惜叹气。

杨波看着他,冷不丁的笑了笑,像是嘲弄自己又像是觉得解脱。

“陛下,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我不想玩这个游戏。这个地方,这儿的人,这儿的事,这儿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碰了。”她幽幽说道。

那人错愕一下,随即笑了,幽幽叹气,淡淡摇头。

“你啊,你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样。”

杨波听了这话有些不解,心想这陛下才刚来,怎么就和自己这副多年知交的熟络模样?怎么回事?

那人自顾自摇着头,最后伸手一指她。

“这样顾我的个性,在这儿是要吃苦头的。”

杨波咧嘴一笑。

是极,她可算是吃够了这鬼地方的苦头咯。

天顺朝 19 各有打算

大安宫里依旧是檀香袅袅,钟磬声声,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都不能阻挡太上皇每日的修行功课一连三天太上皇都做同一个功课,祈福安魂法事,也不知道祈什么福,安谁的魂。

每日须得做完功课以后,太上皇才会进食,吃的也都是些素斋粗米,一派清心寡欲之相。

当然,这些只是表象,这对于阮承浩来说,确实是一种功课, 一种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功课。

身为一个太上皇,尤其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太上皇,对现时的当权者来说,未免太扎眼。他若想要避锋芒韬光隐晦,就必须做出一个样子来。不管当权者信不信,这个态度总还是需要的。

说实话,阮承浩能肯定五弟只怕是压根不信自己真的修身养性了。不信拉倒,若是换做自己。也是不信的。不光当年五弟在封地里那安分守己的样,到底还是骗过了自己。防了六弟,却错看

了五弟,真是防不胜防,家贼最难防。

这皇宫里最近会有个大动作,他是知道的。虽然关在大安宫里,可他的耳朵眼睛都还亮着,多多少少这风声总会吹过来。不是说嘛,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宫里也一样。

大长公主把他的宝贝儿子提溜了去,为的是什么,他心里也明白。

说起来大姐对他算的上是真好,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你对别人好就行了的。

尤其这个好,带有别的目的,夹杂着挟持,接受起来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回想自己当政五年,大姐拿手就愣是没从他命门上松开过,掐的久,他都烦了。原打算亲征回来以后一锅端,没曾想人算不如开算, 自己阴沟里翻船,被踏上一万只脚。

从天顶到地底,真是寒彻心骨。

不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也不是没有筹码。只是大姐这份子,他真有些受不住。

罢了,现在是用人之际,能多一个支持者总比多一个反对者好。对大姐来说,哪个弟弟上台她都是大长公主,可对自己来说,就是当权者和阶下囚的区别了。

就先受着,徐徐图之吧。

只可惜了。。

他放下手里的碗,凝眉看着空空如也的白瓷碗。

以前他总是胃口不好,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大多就捡个几样吃几口就算完。现在可不了行,他逼着自己必须吃完所有的饭菜,不可剩余一点。

上过战场才知道,一个好身体很重要。他必须好好保重自己。

只是可惜了那样一个好女人,养在深宫里都快七年多了吧。七年,小豆苗似的丫头片子都长民婷婷玉立的女孩儿。

那样寂寞疾苦的日子,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消。

好容易找到的这么一个人,没曾想。。

想到这,阮承浩心里微微抽痛一下。

这么多年来,这事就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疤。只怪自己不够强大,手不够长,势不够狠,权不够大,当年才保不住护不了, 白白留下遗憾。

现在,有人故技重施,旧事重演,他怎么能耐得住?可耐不住也得耐,和天下比起来,一个女人就显得微不足道。

但难道堂堂皇帝就真窝曩无能此?真要他再眼睁睁看一次?

可惜自己如今比上一次还落魄,还爱莫能助。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不能有所努力,这皇宫里手眼通天的人多的是,他不是最厉害的,但未必就没有半分力可出。

大姐能买断人心,买断亲情,他也能。这人心是最复杂也是最险恶的。皇宫里多的是双面倒的奴才,大姐能图的他亦能图到。

毕竟若是日后翻天,大姐还是大长公主,而自己却是一本万利的天子。

那个杨涛,怨深欲重,只怕大姐是填不满的。这样的人正好适合自己利用,舍得下自己亲妹妹的薄情负心汉,真真一把好利刃。须得这般舍得下的人,也须得五弟那般深情不寿的多情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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