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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公主(223)

暮晚摇怔了一怔。

问:“从头到尾?”

侍御医:“是。”

问:“整个过程他都是知道的?”

侍御医:“是。”

侍御医叹:“我没见过这般强忍着不肯晕倒的小郎君。全身都被汗浇了一遍,还撑着问我他是不是没救了。我能说什么呢?只能答人各有命。然后他就眼睛空洞,看着上空发呆,不再和我说话了。”

暮晚摇向身后侍女使个眼色,让她们安排侍御医在府上住下。也许这两日,刘文吉还有需要用到这位侍御医的地方。

得多亏是公主的身份,才能请到给皇帝看脉的御医。这些御医见惯了被废了根的人,又经常给宫里内宦开药。见怪不怪之下,才能冷静处理刘文吉的事。

再随便一个会看病的,都不会比宫中来的御医做得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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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再在外头徘徊了两刻,才推门进去,看望一直清醒着的刘文吉。

在公主进来前,刘文吉在两个小厮的帮助下撑着身子,换了衣服,整理了自己的衣容。暮晚摇进来后看他,便见他憔悴地起来向她行礼。

暮晚摇让他躺着休息,短短几个动作,刘文吉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又是面色无血,苍白无比。

暮晚摇静了一静,盯着这个俊美的少年看了半晌。毕竟是美男子,又很年少,去了根,从外表看,也看不出来。然而刘文吉给她的感觉,却再次变了。

若是之前是蒙着一层灰,这一次,便是隔着一层霜雾了。

有冷霜覆上他的魂,他变得冷了很多。和韦树那种少年清冷不同。韦树是浮屠雪一般让人向往的清寒矜傲,刘文吉是雪灾后埋在雪下、苦苦煎熬的生灵。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都不过是命运的馈赠。只是这命运,待刘文吉不够好。

暮晚摇静默片刻后,说:“我会看着,帮你拿下那些折辱你的人。”

刘文吉看向公主,淡声:“拿得下么?”

暮晚摇微滞。

刘文吉看着少年公主连个保证都说不出,他唇角露出一丝哂笑,淡漠道:“是我自己的事。殿下不过是看在春华的面子上照顾我,殿下没有理由帮我太多。殿下且放心,我不会因此生事,给你惹麻烦。”

暮晚摇好久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经过此事的刘文吉对话。同情么?或者和他一起抱头大哭?

她和刘文吉的感情没有那么好,她也不能像言尚那样对人的遭遇感同身受。她确实觉得他可怜,然而……也就这样罢了。

她想骂刘文吉颓废的话,在家里喝酒不行么,跑去北里干什么。

但是她又知道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北里又不是什么不能去的地方。

大魏非但不将北里这样的地方当祸害,在民风舆论上,北里反而是长安最繁荣、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地方。任何来长安的人,若是没有去过北里,就不算来过长安。

她自己经常去,朝廷官员经常去。就是言尚,他自是洁身自好,可是他也经常去。

谁若是说自己从不去北里,没有人认为此人高洁,只会觉得这人不合群,故作清高。

那本不是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可悲的不过是朝廷官员能去,刘文吉这样的白衣书生也能去。双方产生冲突后,谁是输家从一开始就定了。

暮晚摇冷漠道:“所以你对日后有什么想法?科考你是不用想了,读书这条路已经断了。你若是还想回岭南的话,我会给你钱财,还会在岭南给你父亲、或随便什么亲人安排个小官。保你余生在岭南安康无恙,平安度过此生。”

刘文吉淡声:“我不能回岭南。我此时回去了,我父母遭此打击,直接一命呜呼都是有可能的。为人子不能在父母膝下养老,已是不孝。再让他们知道我身上发生了这种事,不是让他们这样的白头人生生剜心么?我不能让他们知道。”

暮晚摇警惕看他:“那你要如何?报仇么?对方可不是你得罪得起的……而且我说了,我本就会帮你。”

刘文吉看向公主,他道:“公主和我无缘无故,仅仅因为一个侍女,怎么可能帮我太多?此事若是引出更大的引子,公主可以有理由。但如果仅仅是一场巧合……我觉得,也就这样罢了。对不对?”

暮晚摇面色有些难堪。

脸色刷地沉了下去。

她最烦人一针见血了。

刘文吉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还勉强压着,不敢在公主面前说实话。现在他彻底放开,竟直接说出暮晚摇的内心想法。内心那恶兽,彼此心知肚明,被人当面点出,却不是什么愉快经验。

暮晚摇勉强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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