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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39)

“哈哈哈!”孟远焘得意忘形,借了酒意,被手下人捧的飘飘欲仙了。

军营里兵将们一直闹到午夜,才渐渐歇了喧腾,各自回了营帐昏睡。守夜的兵士也喝多了酒,横七竖八的靠着营门和马栏,迷糊过去。

三更时分。

月色晦暗,四周没有了半丝儿动静。楚营里燃尽的篝火偶尔“噼啪”的响上一声,引出几声梦中臆语。马匹们沙沙的嚼着夜草,轻轻的踏着蹄子。

屏东城的城门无声无息的缓缓打开,吊桥渐渐落下。黑洞一样的城门里,隐隐有轻而杂的纷乱声音。突然一声震天的炮响,全副武装的骑兵阵纵马而出,冲过吊桥直入楚军营中。几支火把在半空划过,落在粮草垛上,转眼间营中火光四起。

睡梦中的楚军猝不及防,惊醒的时候手忙脚乱,匆忙间披挂上马,一时连方向也辨不清楚,哪里是训练有素的东桤军的对手!很快,便被杀的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头里一匹周身雪白不见半丝杂色的高头骏马,厚鬃长尾,亮眼坚蹄,皮毛如同披了雪缎一般闪亮。马上一人不着铠甲,无冠无盔,身上蓝色布袍,靛色的滚边和围腰,玄色裤腿束在深棕野牛皮战靴里,一条藤丝编的细绳束了发,半个面颊覆着金制的面具,背后背了劲弓和箭袋,手提长刀,俨然杀气腾腾的东方咎!

目光阴狠,刀法毒辣,所过之处不留活口,皆是一刀毙命!那些迎面撞上的楚军士兵都以为遇见了天神,未及惊叫出声便被削了首级。东方咎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一路往楚军的中军帐里杀过去。

孟远焘自梦中惊醒,出得帐来跳上马,连战靴都只来得及穿了一只,在几员偏将的护卫下狼狈后撤。

早有东桤的军队埋伏在两侧山中,借山林遮蔽了行踪,此刻喊声大起,迅速冲杀下来。楚军士兵暗夜里看不清晰,只道四面八方皆是东桤军,唬得魂飞魄散,愈加溃不成军,如没头苍蝇一般乱窜。东桤的骑兵厚甲重戟,杀人只如切西瓜一般,风卷残云掠了楚军大营,六万余人马一夜间全军覆没。楚营里尸横满地,血流成河。

东方咎本就轻盈,又无铠甲繁累,坐下宝驹“敌风”更是疾如闪电,即刻追上了孟远焘。咎稳住马,背上取了箭,撑起满弓,一声锐响,直入孟远焘后心。可怜他春秋大梦还没做醒,就做了箭下鬼。

咎垂下手里的弓,看着眼前的火光腾腾,满耳喊杀之声,眼里浮上一层狠意。

朝阳初生的时候,楚国大军已经片甲不留。前日还人声喧腾的楚营此刻犹如人间地狱。东方咎跃马踏过如山的尸体,眼里犹然未见满意。

韩士铎骑马小跑过来,

“启禀皇上,楚军已全数歼灭,我军损失尚不过千。”

“即刻集结赴遂州!把他夺了朕的,给朕加倍讨回来!”

“是!!”

楚宫。

天曦几步抢入楚天明的书房,不顾礼仪,也不管何人在座,直问到他面前去:

“你派兵进攻东桤了?”

楚天明一愣,随后不以为然地笑了。

“是谁多嘴告诉皇姊了?我和南宫兄本想大婚之日送予皇姊一个惊喜呢!”

“谁同意你出兵的?何时出的兵?共调遣了多少人马?”天曦表情急迫,焦灼的问道。

楚天明脸色就有些不快,“皇姊这是做何?我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连这点事都做不得住么?”

楚天曦看着犹不当回事的弟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我与南宫兄商议好的。两国同时起兵,他自南我自西,两面夹击东桤。那东方咎远在海外与高罗国作战,自顾不暇,肯定顾不及这边。我们乘其不备,一举攻下他多座城池,到时候让他翻身也无力!”

“你什么时候跟南宫玉蟾商议的?”楚天曦一边听一边摇头。

“是南宫兄送书函给寡人,约定时间,同时发兵。若不是他,我还失了这天赐良机呢!”楚天明洋洋自得。

“书函呢?给我看看!”天曦心里已知不妙。

“怎么?皇姊迫不及待要看姐夫的笔迹么?”楚天明竟然还有心思开着玩笑。

“快拿与我看!”

楚天明脸色一沉,很是不快的自书案上取了信函下来,递给了天曦。

楚天曦急急接过去,匆忙拆开,从头至尾看过,抬起头,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天明,你上当了。”

楚天明惊异的睁大眼,“南宫太子怎么会让寡人上当?”

“不是南宫玉蟾,是东方咎。”

“皇姊开什么玩笑?!”

“这绝不会是南宫玉蟾的密函,极有可能,是东方咎伪造,引你出兵的。”

“绝不可能!”

“南宫玉蟾向来诡诈,不会鲁莽至此,贸然向东桤出兵。”

“皇姊未免太过武断!如今这大好时机下,谁会轻易放过削弱东桤这个大患的机会?你不要一心迷那东方咎,他不过尔尔,连个小小高罗都敌不过,谅他能有何作为?”

“报——报!”正说着,一个太监进来禀报说前线有信使到。

“传!”楚天明露出笑意,“皇姊,你就等着听寡人大军的捷报吧!”

片刻,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连滚带爬的跑进来,

“皇——皇上!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楚天明大惊。

“孟——孟将军在屏东城遭东桤夜袭,六万五千人马一夜间全军覆没!接连丢了前日攻下的三城,孟将军也以身殉国!东桤王东方咎亲率敌军二十万大军越过边境,已杀往我聊州城而来了!请皇上速派援军!”

“什么?!”楚天明自案前猛然立起,立时慌了手脚,“这——,这怎么可能??昨日还——”自负神色不见,转头求救的望着楚天曦,

“皇姊,这——那东方咎不是远在海外与高罗作战么?这——”随即又自语道:

“不,不要紧的,我们手上还握了他当日亲手签的契约,承诺永不兴兵的,他如此只会失信于天下……他,他要如何与四国交待?”

“那道契约上的第一句话,便是若非出于防卫,天明,如今你兴兵在前,给了她最好的出兵借口。”楚天曦神色已静,隐隐带了绝望。

楚天明呆住。

“看来那高罗海战和身负重伤,都只是她的障眼法。故意放出消息,松懈你的戒备。”

“那,那他——”

“她早有可能在两年前就到了楚东边境,一直在暗中等机会。现在父皇驾崩,你又年幼不悉战事,”

“对对对,寡人是因为年幼才上了他的当!可,可他为何迟迟不见动静,还——”

“她若在孟远焘一入边境时便反击,我楚军只需调头回撤,即便有失,也伤不了筋骨。而舍掉三城,诱我军深入,她只需布好埋伏,在她东桤境中,任你插翅也难逃了。”天曦皱着眉头,给楚天明分析利害。

这年轻楚帝听了跌坐下去,“那,那现在怎么办?皇姊,我们速速向南溟求援吧?让姐夫出兵救我们!”

天曦摇摇头,“不出意外的话,东方咎一定同时也兵发南溟了。”

楚天明彻底傻住,愣在龙椅上面无人色。

天曦略定定神,便开口问:

“你共派了多少人马进攻东桤?”

“八,八万。”

“楚国的十万兵马这样只余两万,加上两万御林军,现在能供我们调遣的,一共还有四万人马就是了?”

“嗯。”

“御林军不能外调,要留在楚都。我带其余的两万人去救援聊州。那是楚国第一道屏障,一旦失守,后面的几座城池都不足以抵挡强敌,楚都就危险了。”

“皇姊,”楚天明几乎要哭出来,

“天明,你带御林军在楚都,加固城墙,深挖沟渠,铸剑磨枪,做好万全准备!”

“皇姊,会打到楚都来么?”

天曦咬住下唇,摇摇头,

“那东方咎为报仇雪恨而来,定是不能善罢甘休。两军实力悬殊,我们只能尽力抵抗。天明,该是考验你的时候了。”

“可是,寡人登基才不到百天,要不我把皇位让与皇姊,等敌退了东桤,再还与我就是了。”

“天明,做好我说的事!别的不要多想了!”楚天曦说完,转身而去。

聊州城。

守备梁光先是得到了楚君覆亡的战报。先前攻下的东桤三城里各留的五千人马,在东方咎闪电雷霆般的席卷下,稀稀落落逃回楚境的人一共只有不到三千。而聊州城原来的守军也只有三千人,以不足六千人马抵挡东桤二十万铁军,无异螳臂挡车。而且早已安乐多年不逢战事的中楚士兵根本不是已严格训练多年的东桤军的对手。

得知东方咎率军星夜往聊州城而来,让梁光未战先失了士气,终日惶然。后得了楚京中七公主的传书,让他紧闭城门,挂起吊桥,千万莫与东桤交手。只等援军到来再作打算。这让梁光稍稍定心,赶紧吩咐城中兵士严密布防城门,高挂免战牌。这样即便东桤军打过来,一时半会也破不了城,等七公主带着援军到来,也许还有转圜。这聊州是中楚与东桤之间最稳固的一道屏障,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这一日黄昏,梁光正在城头上巡视。

算一算东桤大军该到了,而京中的援军还有一二日的路途,于是加紧戒备,整个城中严阵以待,紧张气氛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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