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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儿媚(3)

于是庞公当机立断,在高太后还未开口正式提选妃之事前答应了王家的求婚。

来年暮春,庞荻着霞帔、上花轿,嫁入王家,成了才子王雱的新妇。

花烛之夜,庞荻幽幽地坐着,透过纱织盖头凝视桌上龙凤双烛上跳跃曼舞着的火焰,心也如那两朵花火一般,忐忑难安,随着映在墙上的光影跳得紊乱。

果真就这样嫁了那个宰相公子。

初听父亲接受聘礼之时不免讶异,略有些不悦,那人虽然雅逸脱俗,却是如此疏狂,自己从小心高气傲,但两次与他交手都未争得上风,殊为可恨。不过再一细想,也罢,他才思出众,与他生活想必总有些情趣,倒是比日后稀里糊涂地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好。就如那日毡帽若非他拾得,真落入一贩夫走卒之手,那该是多么可怕。偏偏是他拾了此帽,可见与他毕竟算是有缘……

“啪”地一声,红烛绽出一朵烛花,与此同时,有人推门进来。

她的相公,她的郎君。陌生的词,陌生的人。

她紧紧绞着手中的丝巾,只觉自己心里的那道门也忽地关上,以此来做她与那仍算是陌生人的郎君的最后屏障。

那人轻轻挑开她头上的盖头,她惊惶地抬头,四目相视,她从她那浅笑吟吟的郎君眼中发现了她今日的美丽。

合卺,交杯。然后喜娘与丫鬟退去,房中只剩他们二人。

王雱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对她道:“今夜月色正好,莫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

庞荻一凛,不禁又开始紧张,暗想:“他意欲何为?”

“不如我为娘子吹奏一曲如何?”只见王雱拿出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箫,也不等她回答便独自吹奏了起来。

“原来只是如此。”庞荻暗暗舒了口气。

他吹的是一曲《凤凰台上忆吹箫》,悠扬婉转,其音清朗绕梁。庞荻细赏乐声,渐入佳境,几乎忘了身处何处。

一曲奏罢,王雱转头对她说:“我去年在汴京集古斋中淘得此箫。据说是当年萧史向秦穆公女弄玉求婚时所用。虽难辩真伪,但我独喜故事中两人琴瑟相合伉俪情深之意,所以出重金购来,一试之下果然觉得乐音清澄,与众不同。”

庞荻接过一看,见玉箫色泽温润,上面花纹与题字均精雕细刻,的确绝非凡品。

王雱忽然展眉一笑,续道:“去年清明,我与人拿此箫作赌注行令,一时难觅灵感,若非娘子适时出现,只怕我已江郎才尽,俯首认输了。”

听到他重提清明之事,庞荻颦眉微嗔:“填出那样的无聊之词,难道还不算输?”

王雱大笑:“所幸那天与我打赌之人并非娘子,否则再有十支玉箫也全输了。那人何等大度,岂会为半阕小令斤斤计较!”

庞荻于是追问:“那位墨衣男子是谁呢?”

王雱见她十分好奇,反而故意不说,调侃道:“咦?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娘子,与人洞房花烛之夜便拉着丈夫追问另一男子之事!”

听他一说,庞荻一张粉脸红晕染遍,啐道:“不说就不说,谁爱知道!明明是你故意引人家问的。”

如此谈笑半晌后,王雱柔声对庞荻说:“夜色已晚,你先就寝吧。我忽想起一要事要告诉父亲,去去就回。”

言罢起身而出。庞荻独坐半天,见他未归,便解衣躺下,但只脱了最外面的红裳。

原来她虽未经人事,却也知道夫妻之事未尽于此。出嫁前一天娘亲私下略略向她提了些闺房之事,但她一听之下很是羞涩,庞夫人也没有多说,只是给了她一幅绢画,说是“压箱底”之物。她后来展开一看,发现竟然都是些“春宫”绣像,大惊失色,立即卷好放入嫁妆箱中,用衣物层层压于其上,当真是“压箱底”了。

所以她一直担心王雱会对她有所干犯。虽然明知自己已然嫁予他了,但一想到要与他行这种事便觉害怕。

紧裹绣被躺在床上,一心只想着但愿他不要再进来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到有人推门而入,走到床前伸手欲掀被。

庞荻本来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可一感觉到有人要掀被立即惊醒,睡意全无,猛地起身坐起来,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

王雱见她云鬓微乱、双目圆睁瞪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惊恐之色,双手还紧紧攥着被子,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不禁哑然失笑,轻声问道:“娘子还没睡?”

庞荻很是尴尬,“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不料那王雱笑意更浓,竟挨过身来,直视她双眸,语含暧昧地问:“娘子可是在等我?

“啊呸!”庞荻羞恼之下也顾不得淑女风范,恶恶地回了他一句:“谁在等你!”便倒下身去侧向墙边蒙头而睡。

王雱轻笑一声,也脱了外衣,另拉了床被子过来,静静躺下。

庞荻见他半天都无动静,略觉奇怪,便悄悄转过身来,睁眼看他。

只见他闭目而躺,映着淡淡月光更显得眉青目秀,五官宛如刀削细琢出一般,庞荻从未如此近地看过他,暗暗自问:“为何以前不觉他如此英俊?”

还在怔怔地看着他沉思间,王雱却突然睁开眼,唇角上扬,带出一丝暗含三分邪气三分狡黠的笑容,盯着庞荻问道:“娘子想是从来未见过如我这般体貌娴丽的人吧?”

庞荻几欲绝倒,啼笑皆非,说:“体貌娴丽胜你者倒是常见,但口多微辞又恬不知耻地自比宋玉者天下看来仅有你一人罢了。”

“口多微辞,所学于师也。”王雱顺势用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中的原句作答,并继续用赋中典故与妻子说笑:“幸亏娘子以前不是居于我家之东,否则累你天天爬墙来偷窥我,小生定要于心不安了!”

庞荻欲要再驳,但想他如此伶牙俐齿,只怕说到天亮也驳他不倒,于是赌气道:“闲话少说,我要睡了。”

王雱含笑称是,便闭目而眠。

庞荻躺了一会儿,身畔有人在侧始终觉得有如芒刺在背,怕他再来骚扰。左思右想不放心,忍不住开口对他说:“我们就这样睡罢。”

王雱睁眼故意奇道:“若非如此,娘子想如何睡?”

庞荻羞得无地自容,“呸”了一声后便再不出声,不知又熬了多久才睡去。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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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5-24 17:07 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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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心)

眼儿媚(3):钗冠

2003年03月07日09:21:14 网易文化 米兰Lady

钗冠

次日清晨庞荻随王雱去给翁姑请安敬茶,王夫人吴氏含笑看着庞荻,显然甚为满意,但发现一对新人眼周黑黑,定为晚睡所致,便私下嘱咐庞荻说:“你们新婚燕尔,缠绵一点无伤大雅,但雱儿自小身体便比别人弱,因此凡事需有节制才好。皇上赐了不少药给雱儿,早晚须各服一剂,一会儿你看看方子,以后仔细核对剂量,再交与下人煎制。若有不清楚的就问侍女璇玑,以前一直是她管这些事。”

庞荻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婆婆的意思,知道她误会了,但这种事怎好解释,只得红着脸一一答应。

晚间王雱随父召集了一批变法新党厅堂议事,庞荻拿来御医为丈夫所开治顽疾的药方,认真看过几遍后便亲下厨房吩咐下人煎制。侍女璇玑听闻后立即赶来,对庞荻道:“这些事让婢女做便是了,怎能烦劳少夫人。”

庞荻道:“我闲着也没事,为相公配点药是应该的。”

那璇玑却坚持道:“煎制这些汤药看似容易,但其中细处却很多,早晚的剂量、配方、火候都不同,就是同一副药一月中也有好些煎法,初一和十五的就大不一样,一点马虎不得。

婢女是做惯了的,少夫人何必再操心这些,不如还交给婢女吧。”

庞荻听这话觉得很有几分刺耳,再看璇玑神情与一般侍女很不相同,没有那种一味的谦卑与顺从,服饰也比其他侍女要精致许多,暗暗觉得奇怪,存心与她较劲,便道:“没做过更应多学,我若现在偷闲,日后璇玑姑娘嫁人了谁又来管这些事呢?”

璇玑双唇微动本还欲说些什么,但看庞荻表情坚决,终于忍住不说。

庞荻随后令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绿袖去向府中其他下人打听,绿袖回来禀告道:“璇玑是雱公子乳母的女儿,比公子大三月,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直是她在服侍公子,所以老爷夫人对她也另眼相看。”

原来如此。庞荻微觉不快。

当晚厅堂议事拖至半夜才结束,王雱回房时见妻子已经睡熟,映着烛光脸色粉红娇艳,闭眼酣睡,睫毛投下两道弧状阴影,神态娇憨,只觉心中一动,刚才议事之时的满腹豪情尽化绕指柔,于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粉腮。

她感觉到声响,半睁惺忪睡眼,看见是他也不再害怕,只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我让厨房煎好药了,等你议事结束就送来,你一定要喝呀,是我配好的。”听见他回答后又放心地睡了。

夜间王雱静静躺在她身边,温柔地看着娇妻,直到天色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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