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眼儿媚(8)

王雱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她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了衣袖。

他乘着酒兴对着她朗声吟出一阕《醉妆词》:"月休走,子休走,但饮杯中酒。欲白首,誓白首,此世长相守!"

乍听到他如此炽热的示爱之词,庞荻有点讶异,又有些茫然无措,犹如被一柱暖流迎头击下,一阵晕眩之后却有一层层的暖意从心底漾了开来。

再回头看他,竟看到他眼中隐有泪意。

他因何而生泪?为谁而落泪?若说是悲,他手上分明牵着他欲白首之人,悲从何来?若说是喜,为何他眼底却有无尽哀痛如斯?

"雱儿,你醉了。"

庞荻听见公公此话才回过神过来,把衣袖自他手中拉出,快步走了出去。

一人在房中静坐许久,忽听门外有人走近,定睛一看,却是璇玑。

她抱着一段长物进来,其上有锦缎包裹。走进来后她把此物放在案上,对庞荻道:"这是公子赠给少夫人的礼物。"

打开一看,是一张焦尾琴,琴身古雅,略有龟裂,又是件古物。细看之下发现琴下新刻上了他作的那阕《倦寻芳》,想是意在定情。

她抚琴微笑。

忽听璇玑道:"少夫人若无吩咐婢女便告退了。"

一时因琴而想起浮香楼中弹琵琶的女子和萧嫣然,于是叫住璇玑问道:"公子经常去浮香楼找萧嫣然么?"

璇玑答:"是。"略顿了顿,又续道:"并不只是萧嫣然,还有醉华楼的封宜奴、邀月阁的邱亚仙、涵云院的柳月眉等。"

她默然,半晌才道:"你出去罢。"

璇玑转身出去,走到门边忽停了下来,回过头,缓缓补了一句:"但是,他从不留宿。

"

不想此时王雱已踏月而归,走到门前听到璇玑这话,立即笑道:"可是有人在背后打听我的底细么?"

璇玑微微一笑,福了一福便走了。

他迈步进来,长身玉立,已毫无醉意。庞荻挑眼看他,也不否认,道:"与其憋在心里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问清楚好。"

王雱坐下揽着她的腰,问:"可清楚了?"

庞荻点点头。

王雱再问:"不怕我再出外沾花惹草了?"

庞荻笑说不怕。

王雱故意摇头道:"娘子错了!你道是不留宿就不会有问题么?须知感情上的越轨更是伤人,你就不怕我寄情于她们?"

"不怕!"庞荻忽地伸手搂住他,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雱,我已经把你关在了我心里,让你去也无处去,寄也无从寄!"

然后紧搂着他,把头贴在他的胸际,闻着他衣服上的清香,听着他渐渐激烈起来的心跳,只觉自己无可奈何地又一次为这个男子怦然心动。

王雱木然坐着,望着眼前一清如水的月光,却怔怔地难发一言。

良久。王雱忽然拉她起来,指着案上的琴柔声问她:"娘子可喜欢?"

"喜欢。"庞荻含笑回答,却又对他说:"你都说皇上对朝臣赏赐不节,如果你如此奢侈经常买古物,恐有人借此说你就是皇上赏赐不节的受益者。"

王雱摆手笑道:"此物是晋代古琴,自然价值不菲,但却不是买的。"

庞荻奇道:"那是从何而来?"

王雱道:"本是我一位好友爱妻之物。他们恩爱非常,但惜天妒红颜,今年这位娘子忽然溺水而亡。我那朋友伤心不已。前几天我去探望他,却发现他正在整理爱妻遗物,见此琴后触景生情,欲把它焚毁以祭爱妻。我忙拦住了他,连哄带骗地把这琴骗了过来。恰逢娘子生日,便命人刻上我们那定情之词,赠与娘子。"

"呸!你那阕歪词刻在上面真是亵渎了此琴。"庞荻嗔道。

王雱一笑,道:"是!是!早知如此应请娘子自作一阕才是!"

两人笑过之后王雱又道:"此琴与我那翠玉箫堪称绝配,若合奏必定珠联璧合音韵绝美,不如我们合奏一曲?"

庞荻点头答应。

王雱取出箫,对着窗外月光悠然而奏,曲调正是在宴上所吟的《醉妆词》。庞荻听了一节后应声抚琴,与他相和,并在心中随之唱道:"欲白首,誓白首,此世长相守……"

--------------------------------------------------------------------------------

2006-5-24 17:11 4楼

> 花的心

普通会员

(花的心)

眼儿媚(6):归隐

2003年03月12日09:49:49 网易文化 米兰Lady

归隐

这年入秋后,庞荻的父亲庞学士向神宗皇帝递交了辞呈,紧接心灰意冷的欧阳修之后辞官回乡,去过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

这一天,他早在决定把女儿嫁给王安石之子时就已想到。

最终促使他作出辞官决定的导火索是司马光,他一生最敬佩的人。他敬佩的人并不多,但却为此人的才学、节操与德行全然折服。

司马光身居庙堂之高而不骄不矜,不听阿谀之辞,不收取贿赂,生活简朴,两袖清风,有着一个光风累月的胸怀。年轻时他夫人曾因久不生育而给强他纳了个妾,他却拒而不受,坚持不与其同寝。一日夫人故意外出,让妾去书房伺候司马光。但他一见妾即怒而斥之:"夫人不在你进来干什么?还不快出去!"大约上天也被他对爱情的这种忠贞所打动,数年之后,他终于有了一个儿子。

他虽不争利,却坚持争理。

当初王安石得以从一地方小官而被皇帝召回京城荣升高位他曾为其出了不少力,说过不少好话,因为他理解王安石的忧国忧民的心情和满腔欲强国富民的报复,何况王安石的才气学识和甘于清贫的作风与他何其相似,他觉得他们应该是同类人,应该是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的确,他们彼此仰慕,彼此惺惺相惜,但是他们也渐渐发现,两人在政治上的见解,心中那关于治国策略及理想简直有着天渊之别。而且他们又一样地固执而倔强,认定了自己的立场便始终坚持,不会改变,甚至连一点小小的让步都不愿给对方。所以,在政治上,他们成了水火不容的对头。

他们涉及变法之事的首次交锋出现在青苗法实施之后。青苗法在神宗熙宁二年九月公布,当时朝廷派出四十一位专使大员,到各省去督导实施新法。很快专使大员们就发现这个貌似合理的法令在实施上有很大的难度,问题在于:最需要贷款的贫穷农民根本交不出贷款所需交给官府的抵押财物,而交得起抵押的富户实际并不需要贷款。于是一些专使大员想出个折衷之法:按人民之财力,自富至贫,将官款定比分配。要贫户之富有邻居为之做保,以保证贫户确能归还贷款。因家赤贫而又不愿找保人贷款的也必须按比例贷款,因此激起了一部分贫民的怨声。特使回京后,有一些照实说贫民并不愿贷款,另一些则隐藏了强民贷款的事实,而说得到官府款项的农民"喜极而泣"。有御史得知真相后弹劾放款成功的特使,说他们强民借贷,大违朝廷之本意。而王安石则亲自到御史台对诸御史说:"你们意欲何为?你们弹劾推行新政的官吏,却对办事不力者默不作声。"

司马光随即联合当时驻在大名府,官居河北安抚使的韩琦,向皇帝奏明了青苗贷款是如何分配出去的。韩琦在奏折上说:赤贫之民有分担的款额,富有之家则要求认捐更多。所谓青苗贷款也分配给城市居民负担,也分配给地主和靠放债伺机兼并贫民土地的人,须知这两种人正是青苗法所要消灭的。不可不知的是,每借进一笔钱,短短数月之后就要付出一分半的利息。不论朝廷如何分辩,说贷款与民不是以营利为目的,百姓都不肯相信。韩琦指出,纵然阻止强迫贷款,要力行自愿贷款,并无实际用处,因为富户不肯借,穷人愿借,但无抵押,最后仍须保人还债。还请朝廷中止新法,召回特使,恢复故有的常平仓制。甚至还进一步指出:以这样的方法榨取民脂民膏以充国库而供皇帝穷兵缴武,并不足以言富国之道。

皇帝看到这些奏折时不免犹豫,王安石坚持反驳,他对皇帝说这是目前最切实可行的富国之道,青苗法虽旨在令农民受益,但如果城市居民也需要便也可贷款给他们收取利息双方得益,何乐而不为呢。

神宗欲查明实情,便派出两个太监到外地视察情况。两个太监都是会省时度势之人,知道王安石变法之心甚坚,若报实情必定惹祸上身,于是回报时说青苗法甚得民心,并无强迫销售之事。于是打消了皇帝的疑虑,继续推行青苗法。

其间皇帝曾问过司马光对王安石的看法。他回答说:"百姓批评王安石虚伪,也许言之过甚,但他确是不切实际,刚愎自用。"他当时官职是翰林学士,相当于皇帝的御前顾问和谏官,凡看见不合理之事必出言直谏,而王安石的变法,正是他觉得最不合理的事。

其实之前已有另外两件事令他与王安石矛盾激化了。

熙宁元年三月二十一日,大理寺把一件刑部与登州争论难决的"谋杀已伤案"上呈皇帝裁定。于是神宗诏令翰林学士司马光、王安石等人共议。

山东登州有一美丽的少女在母丧期间被迫与一自己不喜欢的丑男结婚。少女悲戚而愤怒,遂于夜间收割黍谷时,乘丈夫酣睡之时,挥起镰刀砍在那男人身上。后虽连砍了十余刀,但丑男却并未咽气,被闻声而来的人所救。州府得知,急捕少女归案,并严刑审讯,少女对有意杀夫一事供认不讳。故此登州知州许遵以"伤人自首"为由,判"罪减二等,不当绞"上报朝廷。刑部、大理寺复审此案,认为应判女犯以绞刑。翰林院众人听后各抒已见,一派觉得此女杀夫意识影响坏,伤风化,应从严发落,一派则认为情有可原,应该从宽处置,而两派的代表则分别是司马光和王安石。

上一篇:柔福帝姬 下一篇:孤城闭/爱上宦官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