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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118)

子钰一见,是月华的领头大侍女灵儿,平日里最是懂事的,当下急问,“你素日里最是沉稳,怎么能把人看没了?!”

灵儿翅儿等人喋喋磕头,哭道,“郡主如厕,一时让我去拿妆盒,奴婢走了又让翅儿去拿绢纸,我两个错身回来,人就不见了,呜,问她们几个,说是郡主自己去园里逛,不让跟着,她们,她们几个远远看着,一忽儿,就,就不见了,呜……”

“早上这边,可来了什么闲人?”德芬止住了她哭,环顾一周,厉声问道。

众人都还是只哭泣,女先生犹豫了一下,“早上我一个仆从送衣物来,但她是我家里的仆人,经常来此……”

“人呢?”德芬还待再问,却听一小环忽惊异道,“我看木兰姐姐,还带了一人来啊……”

子钰但觉眼前一晕,德芬忙扶住了她,子钰掐紧她手臂,退到廊凳子上坐下,她面色苍白,心跳的急,头脑尚有些空白,德芬担忧得看着她,“娘娘!”

子钰半晌抬起头,看着德芬,干涩地吐出,“是贵妃。”

德芬亦点点头,月华明显是主动配合来人,支开了众人,而能让她如此的,也只有贵妃!

闭上双目,头脑心绪乱成一团,太阳穴一鼓一鼓跳得剧烈,心底向裂开了一个洞,她拼命压抑住那下坠的恐慌,迫使自己回到整件事来,贵妃这个时候来接月华,是宫内出了事,还是一个烟雾弹?而无论怎样,月华现在又到了她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心猛如针刺一般,她硬撑着站起,木然而沉绝道,“你们几个,今日都在这园子里,不准出去,”转身吩咐德芬,“找人看好了她们。”

子钰匆匆往青廷的寝院赶,无论贵妃此时举动意味如何,都应当赶紧告诉与他,至于下一步怎样,她猛一甩头,只有再做打算。

急着步子踏进房门,却见青廷正立于堂内,铮铮也在,正服侍他穿戴,将那缠腰的玉带绕系在腰间。青廷微皱着眉,低头与她说着什么,一抬头望见她,唤道,“钰儿。”

铮铮手上不停,也回过头,点头示意,“妹妹也来了。”

子钰并不想当着她面讲,勉强压制住,问道,“王爷要出去?”

青廷正打理好,点头道,“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一边往外走,又顿住身,转身对铮铮道,“若还发现何可疑人物,定要及时与柯统领他们联系。”说着往外走去。

子钰疑惑得望了铮铮一眼,见她福身应是,而后就站在那里,平静的望着自己,微一顿,跟了青廷出去。

他果然在廊子拐角处等着自己,见到她,一把拉过抱在怀中。子钰觉得他身子亦紧绷着,怀抱有些僵硬,强笑问道,“怎么了?”

青廷激动,却摇摇头,“别问了。”

子钰坚持,看着他,“我要知道。”

青廷忽低下头,猛得吻住她,这一吻,充满了焦灼激烈,两人喘息得都很厉害,将她摁到自己胸口,低声道,“宫里的线人来信,皇兄凌晨时分,可能已经……大行,贵妃私瞒了消息,太子已经进宫,我,得去辉王府一趟。”

子钰惊喘,抬起头,青廷见她面色惨白,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惧,嘘道,“别怕,别怕,”她眼里似有泪光,青廷以为她恐惧,揉紧了她,“怎么了,嗯?别让我担心,好吗?”

子钰轻颤着身子,点点头。

青廷又抱了她一会,忽想到了什么,“刚才万氏说,早上西门那里好像有闲人张望,你小心着点,带好昇儿两个,院子里,我会加强守卫,啊?”

子钰眼中泪水更多,看着青廷,似有千言万语,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青廷轻叹一声,吻吻她,“等我。”

子钰怔怔得站在那里,呆了片刻,忽然听到身后德芬轻咳,一转身,铮铮带着两个侍女迎面款款而来。

铮铮对上子钰发白的脸,轻笑一声,脚步不停。

“等等,”待她刚走过自己身边,子钰唤住她。

铮铮稍稍一顿,转过身,好整以暇。

子钰深吸了口气,“你已经发现了有人?”

铮铮状作不解,“妹妹说什么呢?”

子钰睁大了眼,“你明知道!”说着转过身,准备离去。

铮铮背后冷哼了一声,意有所指拖着声音,“那也是王爷的女儿,”停了停,哼道,“怕只怕王爷,今日很难再顾到她了吧?”走到子钰跟前,她凑近,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凉凉说道,“那你呢?”

万锦宫密室。

邱得意被除去了太监冠帽,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在头顶绾着一个顶髻。他只着了中衣中裤,两手揣着,放于胸前,只一辈子躬着的腰,此时却直直挺起。

他自凌晨被提来,便一直不语,头微微仰着,眼睛半眯,竟如老僧入定了一般。

门开了一线,贵妃入内,“邱公公。”

得意冷哼一声,微侧转过身。

宋姑姑见状大怒,喝道,“大胆!”

贵妃止住了她,顿了一会,坐下,缓缓赞道,“没想到邱公公,确是有气节的人!那张中放,却早早的就已就范,已回到养心斋了呢!”

得意仍不做声。

贵妃轻笑,“你不信?张家三十七口,此时都捏在我掌心里呢。而你,邱公公,虽无子嗣,但你兄长家与老母,呵,还有那才五岁的侄孙子,听说很得你欢心,已经过继给你了哪?”

得意身子顿时微微一晃。贵妃一喜,过了半晌,却听他嘶哑着慢慢道,“老奴的家人,自凭娘娘处置。”

他声音里带了太监特有的尖利,暗光中贵妃绷紧了脸,她早料到邱得意不会轻易就范,但未料竟然如此硬挺,但为着争取时间,又伤不得他,否则一切重刑,老早就上了。

一个眼色,宋姑姑拉开暗窗,太子与月华的声音,远远飘来。

邱得意睁开了眼,“殿下!”

宋姑姑又关上了窗。

贵妃沉沉道,“若你配合,太子自然还能顺顺当当继承皇位,成为我大荣下一任皇帝,但若你不配合……”

“既然这样,你昨夜为何阻拦我等传唤太子、王爷和大臣们,阻碍他们见皇上最后一面?”

“呵,”听他松动,贵妃轻笑,“本宫的目的,不瞒你说,只在宁王,本宫与太子,母子之情深厚,日后必当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但宁王,本宫却绝不能容!”停了一会,问道,“怎么样,邱公公,你想好了吗?”

太子一进宫,便听张中放说和帝的病情有所缓和,早上喝了药,睡了,接着便被人领到万锦宫,与贵妃用罢早膳,说了会话,午间过来,本想问了安便去和帝那边守候,却见月华来了。他兄妹二人也是多日未见,此时相会,很是惊喜,贵妃难得兴致也好,特命中午摆了午宴,母子三个团团一桌,亲香得仿佛回到了从前。

这顿饭吃的时间长,用罢午膳,已是下午,贵妃问月华是否要午睡,她摇摇头,“我想去看皇上。”

贵妃柔声道,“皇上今早服了药,现下恐还是在睡着,晚些母妃再带你去好不好?”

月华点头,还有些犹豫,“母妃,我是偷跑出来的……”

“放心,”贵妃抚着她头发,“见过皇上,我就着人将你送去,是我接你来的,你娘又那么疼你,不会怎责骂的!”又转向太子,“到时候太子哥哥也给你求情好不好?”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到了近晚膳时分,再拦挡下去却不像了,宋姑姑递来消息,外头里间,都准备的好了,贵妃便带着太子与月华,向养心斋走去。

养心斋内一片寂静,外头的宫人侍卫屏声默立,里间只有邱得意、张中放、并几个宫女太监伺候。

和帝躺在烟水幔后的床榻上,似还在沉睡,太子与月华跪拜行礼,太子忍不住轻唤,“父皇!”

“殿下,”张中放拦住他,“皇上还未醒。”

“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太子有些担忧,问道。

“哦,”张中放一躬身,“皇上前几日发病,耗费了太多精气,今日和缓,睡多一会,对他是好事。”

太子看向邱得意,“父皇睡的可安稳?”

邱得意点头。

贵妃也上来劝,“不如再等等吧。”

张中放便领着太子往外间厢房走去。

贵妃一眼见宋姑姑在门外给自己使眼色,也转身与太子等一起出去。

谁也没有注意,趁他几人说话,又各怀心事,月华偷偷钻到了烟水幔内,一边的邱得意看到了,来不及做声。

钻进幔布内,月华走到和帝榻前,习惯性得跪坐在榻子前的大条垫上,她摸了摸和帝从棉被外露出的手。

“皇上?”忽觉察到什么,一抬头,月华轻声惊呼。

她声音小,贵妃正凝心聚神得与宋姑姑说话,外间的人,都未听见。贵妃见如宋姑姑言,许世已经在外露了个脸,向她点点头,却不见禁军的正统领霍焰,知他已按计划软禁了霍焰,当下眼中精光暴射,做了个手势,许世见状,带了一队人进入殿内。

太子正与张中放说话,抬头忽然见一队禁军气势冲冲进来,不由惊奇,看向贵妃,她长身立于台案边上,一身的决然之气。

太子有些明白了,再看看张中放,他早矮了身子,退到一边,他顿时心跳如鼓,抓紧了手下的袍袖,“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