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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24)

因这段过往,贤妃对皇后一直不甚心服,而此次皇后见她言行之中比往日恭谨了许多,也自舒坦,不过笑着安抚了两句,应个意思,便也让她回去的。

一番时日折腾下来,似样样都被贤妃料了个准,安排了妥当,就只一样,禁足满后已有十日,和帝还未曾驾临春芜,贤妃心内暗自焦急,寻思如何把这段化解了去。

又过得几日,太后在御花园设了赏桃花宴,这次却也把皇帝请到了,各宫妃嫔听说皇帝也去,无不想方设法争奇斗艳,一时和帝来了,个个便都半羞半开,半张半望,轻语柔行,不敢争了哪个前,又惟恐落了人后去。

和帝并无特别情绪,向太后行了礼,便自落坐,瞅一眼自己右边下手空着的座位,皱了皱眉,皇后看他神色,忙轻声道,“已经告诉了的,想是一会子便到。”

下面各妃嫔哪个不眼尖?有几个交好的便互相轻轻换了眼色,丽妃离的本最近,见此情状,便想开口表白两句,可一想到贤妃那日手里的珠子,和她那黑洞洞的眼睛,只得拼命忍住,当真好不辛苦。

皇后见太后皇上已经落坐,便吩咐身边宫人可以开宴,宫人刚要去安排,却听太监传道,“春芜宫贤妃娘娘到——”

众人一听,不由都暂停了话语,齐往桃林入口处望去,只见那里远远走来两道人影,众人目光便都往打头的贤妃望去,只见她穿一袭秋香底妆花纱蟒裙,两臂围了艾绿、葱绿、茶绿三色织锦流苏,头发梳了个半高的偏望月髻。贤妃本就体格高挑,而花纱蟒裙下摆是由五幅裙幅拼接而成,每幅有四组褶,每组又有五个间褶,拼接处镶了暗红色暗纱花缘,配着那随风流动的流苏,行走之间当真如仙子下凡。

一众妃嫔无不又羡又妒,都往上看,且看皇上如何行事,只丽妃又偷望着太后脸色,却见太后笑吟吟的,似半点未生气,不禁更加奇怪。

和帝像是有些愣住,他的眼光,却是越过众人,越过贤妃,落在贤妃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人儿身上。她只穿了一身普通的浅绿宫装,露出月白裙摆,微低着头跟在贤妃几步后面。此时恰一阵风吹过,小人儿绿纱宫衣和双鬟上的鹅黄丝带也有些飘拂,风吹了些粉红花瓣飘落,小人儿微抬了头,脸上似有些迷蒙,见那花瓣,便偷泛起一丝少女特有的纯真神色。

和帝远远看了,心中也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见她一抬头之间,或因离得远,或因只是那一瞬,觉得几月未见,她似有些长的开了,眉眼之间却是更淡,若不是那点轻轻的神色,脸面真如玉琢的一般。和帝胸口微微发紧,心就软了太半。

一时贤妃二人走到,跪到太后皇帝案前,“嫔妾来得晚了,请娘娘降罪!”

众人刚才看皇帝神色,已经明白了几分,知帝妃二人和好,不过早晚。却见丽妃赶紧上前,扶住了贤妃,俏生生对太后说,“母后,姐姐哪里来的晚了,宴还未开呢,是不是?”

太后笑了,“你这猴儿,今日却也说得有理,皇后,你说呢?”又问和帝,“皇儿?”

和帝见贤妃微微抬起脸儿,眸中一片祈求之色,又想到这十年夫妻的情分,本就软了大半的心更安置了回去,便沉声道,“还不快向母后谢恩?”

贤妃大喜,急忙叩头,站了起来,也握住丽妃的手,微低了头,“谢妹妹。”丽妃赶紧回谢,两人目光相碰,便自然调开。

太后见她二人和睦,更是欢喜,命皇后开宴,一时席上春风和煦,其乐融融。

当晚,和帝驾临春芜。

贤妃站在窗子前面,看着西沉的月亮,似乎被露水浸染,不若当中是那般清亮,而是微微发出苍白的颜色。贤妃笼了笼身上披着的罩衣,这一晚,不知有多少人像自己一般看着月亮,看的时候,那丽妃德妃,是不是正骂着自己?想笑,眼角却渗出两滴泪来。此时天空已经慢慢发蓝,贤妃眼中渐渐沉静,天,就快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同学问到为何和帝只有一子,是否皇后或他人动手祸害他人生育。某想说的是,不要看什么都是阴谋诡计,其实在政治角逐中,特别是高层,最需要防范的不是对方的阴谋,而是自己不要犯错让对方抓住。

夏暖香

如果为情势所致,你必得处在那风口浪尖,进退皆不由己,且若再进一步,似也正有那无限风光等着自己,你又当如何?

匆匆一月过去,和帝并不像往常,流连春芜,众人原有些奇怪,后来太后隐隐听说,却是贤妃时常把和帝往别宫劝,恳请皇帝雨露均沾,且贤妃几乎每日都往慈宁宫请安,小意殷勤,比丽妃都勤了去,因此太后很是喜欢,虽面上不常夸,但那热乎是很能看出来的。

如此这般,却有一人生了警惕,便是皇后。她素知贤妃秉性,最是自恃甚高,眼见她忽然放下骄矜,平了恩宠,只怕她有更大的图谋,因此在与自家娘家的往来里,却多了这边的话题顾虑。

贤妃那里,暂时顾不了这许多,她深知皇后、太子,连着丁氏的势力,在这当朝,已成气候,因此她虽素对皇后不心服,也仅止于此,于她,在当时,是并不想与皇后硬碰的。可此番,为了她那计划,必得借太后之力,所以一时犯了忌讳,也是不得已为之。有时,她也深悔当初留了小鱼,可这万事,就妙在可巧二字,否则还哪许多世间百态来?

这日贤妃午睡方醒,特地着小鱼进来,问了她几句宫里的要紧事务,问完了,宋姑姑也觉挑不出大的不是。贤妃点头,一手执了团扇轻摇,见小鱼神色,便问,“你还有何话要说?”

“是,”小鱼微一躬身,想了一想,才开口道,“天气渐暖了,这殿内针线活多了,奴婢看敏如几个也忙不大过来,便想请娘娘示下,是否能从下院里补一个上来。”

贤妃听了,轻轻点头,“以往媚兰媚如两个还能帮衬着些,眼下……”

小鱼头一低,“奴婢愚笨,却是个手拙的,”顿了一下,又道,“奴婢正想向娘娘请示,眼看着媚如姐姐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可否还让她回屋里做她原先的差事?”

贤妃眼睛一转,笑了,见小鱼还是镇定从容,没有半点子扭捏,便笑道,“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谢娘娘。”小鱼抬头,眸中清亮,语音干脆,“奴婢是这样想的。眼下的针线活多,且媚如姐姐是娘娘用惯了的,前一个月不过是她身子不好,现下恢复了,自然还是要回来的,也能帮敏如姐姐一些做活;此外,下院的小文,奴婢知道是个针线好手,又勤谨能干,却也可以擢来,日里负责殿内卫生,兼顾着做些针线——如此针线钗环这边,敏如姐姐牵头,却也够了。”

贤妃见她轻轻一转,便把敏如放到第二宫女的位置,媚如虽回来了,却成了敏如的麾下,当下微微点头,笑问道,“那丹如呢?当如何安排?”

小鱼却自跪下,叩首道,“丹如姐姐那里,奴婢却想为她讨娘娘一个恩典。”

贤妃也有些好奇,沉思了一会,道,“你说。”

小鱼抬头,“丹如姐姐是众位姐姐中年龄最大的,奴婢听说,本是到了年龄的,姐姐却并不想出去,愿意留在宫中长做。李姑姑那边,也向宋姑姑和奴婢这边多次提过,自她接了钟氏的担子,很有些忙不过来,着实需要一人帮衬着。因此奴婢大胆,”说着看了看贤妃和宋姑姑脸色,“能否让丹如姐姐去了下院,给李姑姑那边做个帮手?”

贤妃听了,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偏头问宋姑姑,“姆姆你看呢?”

这宋姑姑原是有些不大愿意,她那里本也有人请托了的,可没想到被小鱼占了个先,但她看贤妃的意思是同意的,便不再说话。

贤妃遂点头道,“你的安排不错,本宫就准了你。”未等小鱼谢恩,又对着宋姑姑说,“姆姆且出去,我有话要问她。”

宋姑姑出去后,贤妃并不叫小鱼起身,直接问道,“皇上对你,最近怎样?”

小鱼红了满脸,身子不由往下懈了几分,半晌听头顶贤妃徐徐道,“皇上对你,别说是普通妃嫔,本宫进来十年,也未见过这般的。你,可想清楚了?”

小鱼一听,却是失色,猛然抬头,见贤妃也正深深地看着自己,她知此时绝不容自己有半点轻忽,忙上前抓紧了贤妃座椅扶手,苍白着脸道,“奴婢只求娘娘允的那份恩典!”

贤妃的眼睛,便向钉子一般投注到小鱼身上,好一会,嘴角方微微抿起,“你放心,只要你遵守与我的约定,我定不会短了你的。”

天气渐热,说话间已近六月,和帝照例要去随德避暑,太后因着前尘往事,照例是不去的,和帝便命皇后、贤妃并两个低位美人随驾,却留了德、丽二妃陪侍太后留守安京(大荣首都);前朝上,自然还是首辅丁泗冲领阁处理朝务,命宁、辉二王参议。

此次和帝虽是例行,但因随行的有皇后,有宠妃,有太子,因此随德那里的守备,自很费了些动静。而前朝那里,虽说二王参议纯属旧例,但却是头次御笔明白写出,因此各派之间,更又是一番揣测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