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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63)

也不知坐了多久,门外隐隐传来叫嚷声,子钰只以为自己静得久,听错了,那声音却越来越大,刚要起身,门却猛的被推开,一个胖胖的身影堵住了门外所有的光线,立在那里,象一个沉重的剪影。

子钰有些惶惑,站起了身。

那影子终于开口,声音尖利,“刘宜人,皇后娘娘有请!”

青廷几乎在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大惊之下,一手撑住了桌案,才没至于坐倒,转过身来,见周成跪在地上,也满脸的焦急,沉声道,“你别慌,细细的说来。”

周成连忙稳住心神,放缓了声调,“小的刚才听宫正司的王公公说,丽妃娘娘流产的引子已经查出来了,说是咱们家宜人送的帕子上,浸过什么东西,丽妃娘娘使过。因现在查的细致,娘娘小产前七日使过的东西,都细细查来,便查到了这帕子上。”

青廷疑惑,“说是何时送的这东西?”

周成皱起眉,“容小的想一下,啊,是了,便是小产前三日,就是,”说着抬眼望了一眼青廷,压低了声音,“就是贵妃娘娘请您进宫那日。”

青廷更惊,回想到那日子钰走后,贵妃亭中说的那计划,明白自己心乱之余,终被贵妃逮到了一点空子,思及此,心跳不由加快,他缓缓坐倒,使力按下越发慌乱的心神,半晌,对周成道,“你去准备一下,孤要去见皇上。”

宫中,经了一月余的紧张涌动,此番终查出了一点东西,便如凉水炸进了热油锅,渐渐的要捂不住盖来。因事出本大,又涉及到了春芜宫和宁王府,皇后也不敢托大,请示了太后和和帝,命人将子钰和媚如都羁到了坤宁宫看管,以防意外和不测。

媚如审了几次,受了不少刑,只咬定了当日徐贵妃命她送了东西给夏粹宫后,因子钰去了,贵妃又命她将子钰托送的锦帕送去。

本来,皇后见事发,牵出了这一宫一府,很是兴奋,但当媚如咬定了这锦帕为子钰所送,又有些不甘。她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但又不知关节到底在哪,但,总不甘心,出了这么大的事,只灭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王府宜人,而徐氏,还无损毫发?

因此这第二日提审子钰,便颇费了一些功夫。

因命妇不得随意用刑,皇后也颇想攻心为上,便好生让她坐着,动之以情,晓以利害,只劝她认清徐贵妃的面目,“你一人死了不打紧,还要牵扯到宁王和府内众人,你就这样甘心被她利用?”

岂料磨破了嘴,子钰只是苍白着脸,一言不发,连头,都没抬一下。

皇后气急,无法,只得再转到媚如那边,连哄带吓,媚如也知此次难逃了活命,便改了口供,只说是当日子钰去了,贵妃又让送的锦帕,但并不清楚这帕子是哪里来的。

皇后与心腹、家人合计了一番,自认为没有何不妥,便于第三日呈给了和帝。和帝看了媚如的供词,眉间深皱,半晌无话,皇后正有些惴惴,却听他缓缓道,“梓潼辛苦了。”

皇后微微欠身,观他神色,斟酌着说道,“臣妾只是实在想不通,那刘宜人为何要害丽妃妹妹,没有理由啊!”

和帝抬起头,“怎没有她的供词?”

皇后连忙站起身,“臣妾问了,她只是不说,便一个字也无。”

和帝把供词往案上一丢,“把她提来,朕要亲审。”

皇后一楞,见他又伏到了案上,便急忙答是,自出去安排。

心恨谁

子钰跟着邱得意,来到乾清宫。已是深夜了,和帝还没有睡,半倚在榻子上,昏暗的烛光下,看不出神色。

子钰,也着实没有心力再去看他的神色,在坤宁宫这三日,虽皇后并未慢待,但那时时处在惊吓焦躁中的不安,几未成眠,早熬的人神行俱瘁。子钰跪在和帝面前,觉的从未有过的乏力和,空白。

和帝看着她萎顿的窝在那里,嘴唇都苍白的失了颜色,当下缓住声调,指着桌上的饽饽、奶黄糕儿,“你吃点东西。”

子钰望望桌上,有一瞬的失神,半晌,轻摇摇头,“奴婢不饿。”

和帝柔声,“想沐浴么?”

子钰看向他,终轻点了点头。

子钰沐浴出来,和帝并不在室内,邱得意侯在那里,一躬身,“请随我来。”见她苍白眸中出现了警惕的神色,一双大眼,更显可怜,轻声道,“皇上提审媚如,请您也过去。”

子钰一楞,旋即看向自己月白的便服,声音因紧张和长时间不说话而干哑,“我穿这个……”

邱得意再一躬身,“请来!”

提审的地方,在一个小室,被几重烟水幔隔着,里边的人看的到外边,外间的却看不到里边。

邱得意将她引入,便退出了,乍进入这昏暗幽闭的暗室,子钰忽有些头晕,刚觉蹒跚,手却忽被握住,子钰一惊,见是和帝,早坐在那里,子钰顿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和帝却不放,带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不多时,媚如被带到。在坤宁宫时,因防着她二人串供,是以一直未见,此时一看,子钰但觉有些胸口一阵烦闷,转身便欲呕出,和帝见她这般,忙稳住了她。

媚如蓬垢着头发,手肘、腿脚已没有一处好肉,那眼睛,麻木着,却瞪的出奇的大,似要看透这幕布后面,究竟坐的何人。

和帝并未问多,只让她陈述当日情形,媚如听是皇上,方记起了害怕,抖颤着说了,子钰听她一口咬定当日自己去了春芜宫,与贵妃相谈甚欢,后头屋内递来帕子,命她送去夏粹宫,不由也微微发颤,与和帝握着的手,更加的冰冷。

媚如出去许久,子钰还有些失神,半晌,方看向和帝,喃喃道,“皇上,她说谎。”

黑暗中,和帝的眸色更深,子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企求之色,“那天,奴婢明明与您一起……”

“呵,”和帝目光逡巡过她略带惊恐的小脸,不放过一点变化,低问道,“她说谎,那,你呢?你有没有对朕说谎?!”

子钰面上果现出慌乱,在他灼灼目光下,眸子闪躲扑朔,垂下了眼。

和帝捏紧她下巴,迫她抬高,声音更低,“那天,亭子里,是不是还有何人?”

子钰顿怔在那里,暗沉了口气,抬起眼眸,那眸中,居然回复了些许平静,“没有。”

和帝闻言,反笑了,猛松开了手,继续诈她,“没有,这到真奇了,偏这样凑巧,你与朕一起的那日,便是刚那宫女指认你去春芜、送帕子的日子,她自然是说谎,因为,朕刚巧就是那人证!呵,”说着忽回转头,凌厉看向子钰,揪住她衣领,话音陡变得狰狞,“你们欺的朕好啊!便把朕当那三岁小儿么?!”

子钰一个激灵,脱口道,“皇上,我没有……”

和帝更将她提起,贴着她鬓角追问,如咬耳而过的冷风,“你没有,那他们有没有?”

子钰心中慌乱至极,昏暗中,脸孔雪白的反衬过了身上月白的衣物,饶如此,和帝见她还只是只死咬住嘴唇,头发都摇的散了,眼中却又倔强起来,更行恼怒,沉声道,“朕再问你一遍,那日亭中,到底有没有旁人?”

子钰全身颤抖的不能自已,却,还是摇摇头。

和帝怒极,一扬手,将她重重打下了榻子,子钰顿跌趴着伏在地上不能起身,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带的耳中也嗡嗡的。和帝浓重喘息着,见她还如以往一般倔强着,指着她,提高了声调,“你倒是千万般的为着他,他呢?你前脚走了,他们背后就算计出这等好的计策,拿你来当引子,引该上钩的上钩,让该出事的出事!”

说着将她拉起,带到自己胸前,看她一边脸颊已鼓起几个指痕,眼睫抖颤低垂,心中敌不过,又漫起怜惜,扳过她小脸,抚上那指痕,摩挲着,低低轻问,“鱼儿,你为他做这多的时候,他可想到过你?”

和帝的几句话,彻底将子钰打的垮了,脸疼,头疼,脑中、心中一片混乱,心中犹如狂沙吹过,痛的甚至无法呼吸,她拼命的摇头,看向和帝,眼波如破碎了一地的琉璃,再聚不得光影,“别再说了,求求您,别再说了……”

和帝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又痛又恨,固定了她头颅,“这样你便受不了?那你呢?你便也是尽着情的哄骗朕,是不是?”见她闭紧了眸子,痛声道,“欺君,是大罪,你知不知道?我能容忍你,朕却不能。你说,你让我拿你怎么办?你让朕拿你怎么办?”

子钰胸口起伏,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嘶哑着声音,“皇上,您便杀了我吧。”

和帝看向她,雪白的脸上死一般的沉寂,而这沉寂,自然不是因着自己,思及此,和帝恨极,枉自己这般挖心掏肺,她却还是为着别人,甚至可以言死!

揪住她衣领的手,颤抖着,猛往下一拉,那如玉的胸口肩头,顿露了出来。子钰大惊,大力挣动起来,和帝见她死灰一般的眸子里终出现了慌乱的神色,痛笑出声,“你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个?!”

泪意终传到了眼中,子钰拼命的挣扎,和帝轻轻便制住了她,凑的近了,昏暗的烛光下,忽看到她身上的点点红痕,浅,但清楚。

和帝一点点抚过,看向她,眼波阴暗闪动,“他对你,也不过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