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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64)

子钰剧烈挣动的身子,顿时僵住,心中落下苍老的凉,他,与他,不过都是这样。眼睛无力得看向屋顶,眸中积聚的泪水,越来越多,任他将自己衣衫一件件扯落,分开……看着屋顶那某个点,两颗圆大的泪珠,终于从盈满了的眼中,滚落。

和帝压抑着低喘,凑向她唇角,见她晃动如秋水的眸中,划过一丝痛楚的波纹,心中明明是痛极了的,却生酿出一点甘甜,低声道,“鱼儿,你这个样子,只能让我更想狠狠的……”说着咬住她唇,剩余的话,便都消失在唇舌的纠缠中。

宁王府后院暖阁书房。

青廷散发解怀,躺在榻子上。这三日来,因涉及着宁王府,除了子钰被带走当晚,他匆匆去宫内见了和帝一面,余下几日,为避嫌,便都待在府内。

女眷们都很惊慌,好在郑氏惊诧之余,还镇得住场,是以并未大乱。

已是二更天了,青廷毫无睡意,眼睛,早也熬得抠了下去,却依稀好像看到她站在那里,含羞低头,王爷,我还能怎样伺候您呢?

青廷但觉胸口堵塞,有什么东西呛着,直逼喉头,心中忽涌过一层恨意,没有她之前,一切是多么好,但,但,青廷叹息着用手盖住眼,挡住那灼灼跳动的烛光,有了她之后,一切是多么好!

屋门轻开,周成闪入,跪下轻道,“王爷,宫里有消息了,”见他急忙起身,眼神焦灼,忙道,“咱们家宜人,皇上命拘到了乾清宫,亲自询问。”

青廷提了三日的心,终于放下,缓缓卧倒身子,周成见他脸孔都隐在黑暗里,有些担心,“王爷……”

青廷挥挥手,周成咽下嘴边的话,下去了。

室内一片死寂,青廷咀嚼着舌尖的苦,一个忍不住,案上的砚台摔到了门上,泼溅出一墙的黑色汁液。

天,快亮了。

和帝看向身边昏睡的小人儿,明黄的薄毯下,露出的脖颈,纤细得仿若一掐就断。和帝的手,慢慢抚上她肩头,盖住那段纤细,内心挣扎不已。

子钰动了动,感到了脖子上的灼热和压力,她回过头,看向和帝阴郁的眼神,轻声道,“皇上,您杀了我吧。”

和帝不语,子钰眼眸清亮,并无半点恐惧慌乱。和帝心中苦笑,总是这样,她总是这样,总能在你最想心软的时候,让你变的彻底柔软。

手,慢慢从她脖颈上滑下,子钰眼中露出稍许不解,待看到他平静下的眼眸,她踉跄了一下,扑到枕上,嘤嘤哭了出来。

和帝仰面躺倒,手背盖上眼睛,沉重叹息,“我杀不了你,你哭什么?”

子钰咬住枕头,手滑向远处,慢慢收住哭泣,哽咽道,“我这一生,便都做那对不起人的事。以前是媚兰姐姐,现在是您,还有,他,”想到青廷,痛得一时噎住。

和帝刚要说话,忽听邱得意外间低唤,“皇上,宁王求见。”

子钰一震,听和帝沉默了一会,低声道,“让他外间候着,朕这就来。”

青廷候在外间,一时听和帝出来了,忙跪地行礼。

和帝嗯了一声,“起来吧。”

青廷起身,见和帝只着一身内袍,瘦削的脸上,闪动着阴郁和平淡。

青廷开门见山,“臣弟来接内子回府。”

和帝冷哼,“你凭什么?”

青廷连忙跪倒,垂首不语。

和帝默了一会,“朕不能留她。”

青廷一惊,“皇上……”见他阴沉着脸,似决心已定,忙膝行上前,“此事不关她事。”

和帝冷笑,“却与她有关,不是么?”见他仰望着自己,满面焦急挣扎,继续道,“朕不能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不能容!”

青廷垂下头,咬咬牙,抬头道,“她,已有了一月的身孕。”

和帝很没有料到这样,眯起眼,看着青廷痛苦挣扎的面容,青廷熬住心中火烧一般的煎痛,伏地叩首,“求皇上饶她一命。”

和帝还是不语,青廷再拜,“从此宁王府,与徐氏,再无往来。”

糖拌伤

和帝端坐,青廷伏地,两人一时俱是无话。

邱得意忽匆匆闪入,低唤一声“皇上”,见他二人情形,犹豫了一下,焦急道,“鱼,鱼姑娘她见红了!”

和帝一听,猛然站起,见青廷也是煞白了脸色,指着邱得意道,“传太医,快!”见邱得意还有些愣,不耐道,“找老张,张中放!”

这张中放是专门侍奉和帝的太医,前朝留下的老人了,邱得意一听,忙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出去。

青廷已经起身,两人均愣站在那里,都有些不知所措。和帝先坐下,抬头阴郁看向青廷,“你何时知道她有孕?”

青廷皱紧眉,低声道,“五六日前。”

和帝看着他,重重哼了一声。

张中放很快赶来,他本是慢性人,但见和帝脸色,并不敢拖拉,匆匆入内诊治,半晌出来,见和帝、宁王二人都焦急坐着,空气中紧绷着沉闷,便低着头下首跪了。

和帝先问,“人怎么样了?”

张中放知这事内有蹊跷,可哪里敢多问,斟酌了一下,缓缓道,“贵人脉象虚浮,是,有孕了。”

和帝不耐,“才刚的,可有大碍?”

张中放随和帝许多年,还从未给任何宫中女眷号断过,且这身份,一时还理不清楚,因此回话之中,更带了几分小心,“并无大碍,小心调养即可。只是,”说着小心抬头,也不知该看向哪个,含混说道,“三月之内,不可再如此莽撞……”

深低下头,空气中那沉闷几要扼死人,好一阵才听和帝缓缓道,“你下去吧。”

张中放如释重负,躬着身子退下了。

子钰醒来时,天已傍晚,正暗下来,子钰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平睁着眼,晃晃荡荡的魂智,光线一般,一点一点收回,昏暗中,看见了,他。

眼泪在一瞬间流出,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之前。

子钰闭上眼,转过头,那泪,不是一滴一滴,不是一串一串,而是象断了闸的洪水,冲刷着泄出,流淌。

两人之间一片静默。

“啊……”,忍不住的,她还是微颤着吐出抽泣的声音,青廷闭上眼,长叹一声,走上前来,坐下。

子钰僵硬的后缩,感到他笼下的气息,索性坐起了身子。

青廷连忙按住她,低声道,“你身子不好。”

子钰确觉小腹坠坠的疼痛,昨晚那一夜,便全向脑内袭来,抬起头,她轻轻笑开,如水一般冰凉,“您满意了吗?”

青廷在一瞬间凝住,子钰继续笑着,“皇上没有杀我,您也很高兴吧?他说他杀不了我,杀不了我呢!”深深吸一口气,眼泪扑簌簌的掉落,她坚持着看向他,“呵,这也在您的计算之中么?”

青廷说不出话,握着她肩头的手,但觉手下的温暖,一点一点消失,眼前的人,渐收成一块冰玉。

子钰看着他,声音带着天真的残忍,“您为什么不说话?用我这一夜,换一个皇子的性命,一个皇后的位子,一个盟友的巩固,多值得不是?而且,”她轻扯开自己的衣领,踉跄笑着,“皇上他,并没有比您更……”

“啊!”猛被他拉过,撞到胸口,子钰鼻尖泛酸,抖颤着,伸手按住他左边胸口,底下那激烈跳动的怦怦声让她火烫一般难受,喃喃道,“这便是它想要的么?”

青廷但觉心内大恸,感到到胸口的濡湿,抚上她头发,想解释,却觉所有话都是多余,皱紧眉,声音因异常的痛苦而变得低哑,“对不起,钰儿,对不起!”

子钰贴着他,眼泪静静流淌,抽噎着,“您让我要学会原谅您,便是这样么?”摇着头,她将他推开,“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向他,她轻抬起下巴,轻轻的,一字一顿,“谢青廷,我恨你!”

“钰儿!”青廷发出沉闷的痛喊,双手捧住她小脸,他看着她,吻上她,“我没有,我并没有想到徐贵妃她会用你,做那引子……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对不起钰儿,……你相信我,相信我!”

子钰有一瞬的愣住,她僵直着任由他亲吻着,唇舌间满是苦咸的凉意,半晌怔怔的呛出,“您没有想到,您那么聪明的人,您没有想到,”子钰不能相信般的,摇头哭笑着,心智散乱,“那我呢,我这又算什么?我该去怨谁?”

青廷拢过她,眼中酸涩,有液体轻轻流出,他抱着她,直到她回复些许平息,轻吻上她鬓角,“别哭了,你已有了身孕,不能哭坏了身子。”

子钰颤抖的肩头立刻停住,她呆呆地看向青廷,黑暗中,眼睛大的骇人,“不可能,不可能……”

青廷轻叹,搂紧了她,轻轻摇晃,“我要他,钰儿,我要他,这是我们的孩子。”

子钰痛哭出声,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屋内一团浓黑,感觉那张网再次将自己笼罩,紧紧绞缠,“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来啊……”被拢到他肩头,她深深咬下,不能放松。

慈宁宫。

烛火跳动,太后与和帝的脸上,都蒙了一层浅色的灰暗。太后转动着手中佛珠,看一眼沉默的和帝,叹息道,“事情,也该了一了了。”

和帝摇摇头,“那帕子,不是她送的。”见太后眯起了眼,和帝淡淡道,“那日,她与朕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