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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89)

祉昇哪里真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抬起小脑袋,“那里好玩吗?”

月华重重点头,“好玩,有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大鹿、孔雀、野鸡哦,湖也比这里的大,我们先一起去随德好不好,那边有个房子,就在水上呢。”

祉昇听得入迷,想了想,抓起一块竹木燕子,“娘也能去么?”

月华摇摇头。

“为什么?”

“她是王爷家的,又不是皇上的妃子。”

祉昇听不懂,想了想,“我想娘,我不去。”

月华嘟起了脸,“我去跟母妃说,我就要你去!”说着把那榻子上的竹木推乱,“比这些好玩多了,这些都是什么啊?”

祉昇有些呆,见她鼓着脸,气虎虎的样子,忽然也发起脾气来,“我不去,姐姐坏!”

月华鼓起了眼睛,“你说了不算,我让你去,你就得去!”

正说着,帘子一掀,子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人,却是明玉带着冲桦也串门来了,二人刚进屋,却听——

“哇……”祉昇才刚三岁,真以为姐姐要将自己带走,又惊又吓,此时见到他娘亲,张嘴哭了出来。

子钰忙过来抱起他,祉昇哭得抽噎,“娘,我不去,我不要去皇宫。”子钰听得心惊,忙哄着他,“昇儿,怎么了,啊?”说着唤过屋里的几个下人,“怎么回事?”

几个下人忙跪了下去,“奴婢们不知啊,才刚郡主与小公子玩得好好的啊。”

子钰又看向月华,月华抬着下巴,小胸脯一鼓一鼓的,祉昇小脑袋靠在她娘亲的脖颈处,“姐姐要带我去皇宫玩,我不想去。”

子钰方放下心,她皱起眉,“你吓唬他做什么?”

月华心中又气又苦,她更抬起下巴,杏仁眼里都是眼泪,子钰见了,心中顿时疼极,忙将祉昇交给明玉,抱起月华。

月华小身子别扭着,眼泪却终于滑了下来,子钰轻轻拍着她背,将她小脑袋也靠到自己的脖颈处,摇晃着,心内酸痛,“月儿,我的月儿……”

明玉一边看着,也掉下了眼泪,她将祉昇抱近,祉昇见他姐姐哭了,早止住了哭,他伸出小手,“姐姐,等我长大了,再去找你玩,好不好?”

月华从她娘亲怀里抬起脸,神色还是倔强,她忽看到一边乳母抱着的冲桦,指着他说,“弟弟不去,我要他去!”

万马喑

三日后,林喜贵来接月华,子钰照例打发了下人,见林喜贵躬身站着,一脸的规矩恭谨,眼睛却流露出些许期盼,子钰莞尔,对着他笑道,“林公公,做什么这般规矩,好像有多生分似的。”

林喜贵伸手擦擦额角,半赔笑道,“说真的,对着您,还真有点子紧张。”

子钰微微一笑,到椅子上坐定,半晌方开口道,“贵妃的事,我应承了。”

“是,”林喜贵仍低垂着头,声音越发恭谨。

子钰停了一时,平铺着声调继续,“不过,”顿了一下,“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

林喜贵有些不解,一抬头,子钰正盯着他,微含着笑意,却坚定莫名。林喜贵应了声“是,”又迟疑着问道,“只是小的该怎样给娘娘回话呢?”

子钰端起茶盅,轻轻道,“原样讲就是了,娘娘晓得的,还有,侧妃的位子,我现在还不想要,”见林喜贵疑惑抬头,她笑道,“我说了,用我自己的方式。”

当林喜贵原话转告贵妃时,贵妃正侍弄她的那些翠鸟,这几只鸟儿,养了多年,除了宋姑姑,算是跟得她最近最久的活物了。

林喜贵禀报了便退下,宋姑姑见贵妃秉着神气不语,有些担心,“那丫头,会不会有什么邪心?靠不靠谱?”

贵妃笑了笑,“疑人不用,姆姆,得相信小鱼。”

“可是,什么叫她自己的方式?不想做侧妃,她为什么还要答应您?”宋姑姑有些混乱。

贵妃放下小勺,拍了拍手,“用什么方式,是她自己的事,不想做侧妃,只是现在还不想,这丫头聪明着呢,你不也早说过,她并不是省心的主儿,一心往上窜爬的。”

宋姑姑忙递上帕子,“您当真要帮她?”

贵妃藐了她一眼,笑道,“能帮我的人,我为什么不去帮她(他)?”说着眯了眯眼,“宁王与万家这般的近,我不能不防着点……”

宋姑姑却还有些疑问,“她与宁王这般好,怎么可能真心帮我们?”

贵妃沉着笑了,“可我们有共同的对手,万家,只要那姓万的女人还在,小鱼就不可能真正放心。而且,姆姆啊,在经了那么多之后,我不认为他们俩之间还剩下多少,呵,男人!指望他们,不如指望自己和孩子!”说着一转身,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再者说,一开始,自然不会让她做多少,可一旦进来……呵,慢慢来吧。”

“王爷,要出大事了。”

青廷正与淳于郭、邱丹等近臣在书房议事,马振也奉命前来,刚坐定便开口这一句。

马振经了几年,已做到户部左侍郎,代任尚书,性格声气,都沉稳了许多,但此时他面色凝重,语气也有些急促,见青廷扬起了眉,忙缓了口气,继续道,“有御史要弹劾王天余,此次来势汹汹,王爷已经知道了吧?”

青廷点点头,“孤确已知晓。”

马振见几人都看向他,压低了声音,“恐怕这次王大人相位不保。”

邱丹想问,却被青廷挡住,“又翔(注:马振字)怎会这般清楚?”

马振回道,“微臣中午刚与一个跟辉王很近的御史吃酒,据他说,徐家已与辉王联系,并貌似取得了青煜王爷的同意,双方联手,一起弹劾。”

马振入户部,是借的青煜力量,青煜也知他是青廷举荐,这几年下来,马振与两家王府,都有交往,当然,与青廷这边,方是正主。虽说宁王、辉王关系很近,但他也深知夹缝为人的道理,因此凡事莫不做到更加战战兢兢,唯恐两面难为。

青廷满意点头,见邱丹疑惑看过来,道,“不错,今儿中午三弟与我谈过,问孤的意思。”

“娘的,”邱丹骂了一声,“青煜哥想干什么?给人当枪使么?还是给徐贵妃那个奸……”看到青廷脸色,忙止住了,嘿嘿笑道,“骂自己呢,骂自己呢——不过他跟您,也不是一个娘……”见青廷沉下脸,忙收了声。

青廷转过头,“先生怎么看?”

淳于郭见问他,沉吟着道,“徐家与王天余不睦已久,此时发难,不知谁是那顶替的人选。”

马振小心道,“估计是东宫那边。”

淳于郭点点头。邱丹质疑,“王天余担任首辅以来,虽无大功,也无大错,对太子也是忠心耿耿,为何徐家一定要搞这般大动作换他?”

淳于郭笑道,“终究是自己人用的放心,不过此举也可以看出,徐家意图借着太子之名,彻底把持朝政的野心。”说着看向青廷,“打着太子的名,推出东宫的人,也是辉王同意支持的原因吧。”

青廷点头,“老三确是个直肝肠的性子。”

淳于郭眸光一闪,“王爷如何打算?”

邱丹道,“奶奶的,这王天余也不是甚好东西,当年为了赶丁某下台,他一直借助着咱们的力量,结果呢,丁家一倒,他直接受益,到跟宁王府一撇两清了,此次也是他活该!”

马振有些犹豫,“可是如果不帮,难道由着贵妃那边得逞?她徐家已经掌握了北军,朝政再完全收归,这天下……?”吞下后半句,他不敢再说。

青廷沉思一时,抬起头,“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但如果我所料不错,徐家,应当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更有可能的是,造势迫王天余自己上书请辞致仕。王天余一直拒绝加入任何一派,我们亦无立场帮他,且贵妃推举的人选必出自东宫,皇上想必也没有理由真心阻挠。”说着又沉吟了一下,问向邱丹,“禁军和东宫守卫里的几条线,你可都安排得好了?”

邱丹点头,“您放心,都养了好几年的线了,只都悄悄地往上升迁结网呢。”

“嗯,”青廷点头,环顾淳于郭二人道,“我们只悄悄做好自己的事,徐家势大,现下有人比我们更操心!”

几人想想,都点点头。马振抬起脸,见宁王面含沉威,带着一股笃定之气,只觉那气势扑面而来,颇令人不敢逼视,忙又低下,想了一时,又问道,“王天余,当真一点都不管了?”

青廷笑了笑,“又翔怎么说?”

马振继续,“官样文章,是否还要做做,微臣这就给您拟一篇上疏稿子,道义上支持支持他王大人!”

青廷露出赞许的目光,“好!”

邱丹、马振等人散去后,淳于郭又盘旋了一会,沉吟着说道,“万家这边,是不是也到时候整理一下了。”

青廷笑道,“呵,这几年把老万憋得不轻。”

淳于郭真心赞道,“王爷好耐性,一点点看徐常将万胜俟逼到角上。”

青廷笑站起身,“若上来便与他说,只怕他打死都不愿的,不如任徐某给他穿穿小鞋,总要他自己感到不舒服了,才好来求孤。”

淳于郭也笑了,又想到这些年徐常那边,青廷也没少推波助澜的暗中帮助他排挤万胜俟,暗道这宁王的心思手段,越发的纯熟骇人,只这却不能提,当下笑接茬道,“徐家现在俨然一副太子代言人的架势,万胜俟一旦真与徐常决裂,即站到了太子的对立面,到时候,也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