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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27)+番外

元浚下意识伸手去握,邵敏吓了一跳,刚要抽回来,元清腾的便跳了下来。他落地不太稳,推了邵敏一下,邵敏慌忙收回手护着他。元浚揽着她的背扶了一把,而后退了一步,道:“臣唐突了。”

元清委屈的在邵敏耳边道:“朕崴着脚了。”

邵敏闷不做声将手绢铺了,扶他坐下,一面吩咐小太监去取冰来,一面脱元清的鞋袜。脱了一只,毫无异常,脱另一只,仍旧白净漂亮。没有半点红肿或者扭到的痕迹。

她忍不住抬头瞪元清,元清依旧是委屈的模样,小声反咬道:“原来皇后认识寿王。”

这种语气跟那日他喝醉了一模一样。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屡屡喝醉,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邵敏遂扭头瞪向元浚:“陛下不善饮酒,还请寿王节制!”

元浚温柔微笑道:“皇后又不是今日才认识臣,难道皇后心中,臣就是那种拐着皇上喝酒作乐的弄臣吗?”

邵敏知道自己失言,她不想跟当着这么多人跟元浚不清不楚,便垂下头给元清穿好鞋袜,一面道:“原来是我错怪了。时候不早,陛下该歇息了,寿王也请早些回吧。”

穿好鞋袜,邵敏牵着元清的手把他拉起来,元清望着她笑,语气里带些孩童的娇软:“朕没有喝醉。”

邵敏目光温柔的对他点头,只说:“好。咱们回去吃晚饭吧。”

邵敏牵着元清的手离开,元浚在后面凝视着她的背影,夕阳余晖映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目光平静无波。

他挺拔俊秀,有如芝兰玉树一般,像是从那个古旧画卷里走出来的人物。那些宫女和乐姬跟着元清邵敏离开了,还是忍不住屡屡回头看他。

站在这一对世间最尊贵的人身边,他依旧不落下乘,夺取了最多的瞩目。但是他却有些不甘心似的,像是自语,却清楚说出声来:“皇上不是孩子了,娘娘不要过于操劳。”

邵敏闻言心中一动,下意识要甩开元清的手,元清却反握了她的手,拉到嘴边亲吻,目光温柔里带一些朦胧醉意望着她,说:“皇后记得寿王也没关系。朕总会长大的。”

他已跟邵敏闹够了别扭,什么尝试都做过了,却都只是庸人自扰。他在她身旁安眠惯了,从她勺子里甘食久了,别人都不能给他那种快乐与松懈。他不想失去。所以至少在这个瞬间,他是真的想屈服于内心真实的愿望,耐心的等待邵敏爱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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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七那天一早,李姑姑给邵敏磕了头,带上彩珠和红玉离开了寿成殿。

为了表明对乳母的恩宠与感念,邵敏命铃音和吕明代她出宫,十里相送,直行到繁台。铃音以为彩珠和红玉必定依依惜别,故而做好了青衫湿透的准备。

可是她们谁都没有流露出痛哭或者悲伤的情绪来,她们的表情仿佛是上汜节临水踏青,桃红柳绿嬉闹过一整个白日,当晚霞浸透时,便会驱车返回一般。

她们托付铃音好好照料邵敏,最后折了一段柳枝把玩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挥手向她道别。

梨木车轮碌碌的压在沙石路上,渐行渐远。

蓝天澄澈高远,木叶黄落,如下了一场翩跹蝶雨。铃音立在汴京城外空阔干净的大道上,看着高台下攀折殆尽的柳枝和旅人长亭更短亭的送别,些微不解这两个人的凉薄。

而事实上彩珠和红玉只以为宋城距汴京不过百里,随时可以相见。何况邵敏许诺的重聚,也已翘首可待。

那个时候她们都还还不懂得离伤,不了解世事无常。

等她们明白的时候,延熙三年那个斑斓明媚的初秋,早已经湮灭在浩瀚时光之中,遍寻不回了。

铃音送别归来,只捎回一截柳枝。底气不足的编着彩珠和红玉如何谢恩,如何惦念邵敏,如何涕泣不舍、一步三回头……

邵敏听完后接过柳枝,忍着笑拍拍铃音的肩膀,道:“烦劳你了,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快回房歇着吧。”

铃音如蒙大赦,赶紧老老实实回屋休息——撒谎也不是人人在行的。

邵敏找了个白瓷细口净瓶,注了水,将柳枝插好,摆在书桌上。而后坐回去继续看书。

她太了解彩珠和红玉了,这两个人神经都粗得很,除非借酒耍疯,否则是绝对流不出眼泪、说不出肉麻话的。

何况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暂别而已。

月前彩珠借来的那本《英宗实录》,她包着“左传”的书皮明目张胆放在桌子上,现在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元清对“左传”兴致寥寥,从邵敏书架上拿书看,次次都直接掠过。

昨天晚上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临睡前,元清居然盯着那书皮看了半天,当邵敏几乎以为要穿帮时,他忽然就问了起来。问的却是:“父与夫孰亲①?”

邵敏没想到有一天元清会这么问她。

这其实是个很混账的经典命题,不是只有男人会被问“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但是当女人面临这个问题时,它就不单是一次无伤大雅的试探了。

那个时候说她心里不慌乱是骗人的。

但她还是很平静的对元清答道:“‘父一而已’。但是陛下认为,臣妾是人尽可夫的女人吗?”

元清眼神迷蒙的望着她,“但是当初……如果不是朕,而是寿王……或者其他什么人,皇后——”

他忽然说不下去,就保持着那种半张着嘴巴的表情仰望着邵敏,像个等待分发糖果的小孩子。

邵敏心中的慌乱就那么被抛之脑后了——元清纠结于她是否“人尽可夫”,表明他只是想确认他在邵敏心中的地位,而不是真的让邵敏面临“父”与“夫”二活一的取舍……虽然按照历史的走向,这个选择迟早会摆在邵敏的面前。

“那个时候我确实不能自己做主,所以哪怕不是陛下,我也都是得嫁的。”邵敏答道。她伸手揉揉元清的头发,见他有些失望的垂下睫毛,又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嫁与不嫁,我自己确实做不了主。可是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却是谁也逼迫不了的。”

元清瞪大了眼睛。邵敏牵了他的手,哄道:“明日还要早朝,陛下早些睡吧。”

邵敏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了。

不过元清两次喝酒,就给了她两次惊吓。为了心脏和人身安全考虑,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规劝元清,让他饮酒适度。

但其实蒙混过关也没她想的那般容易。元清被她塞到被子里后,并没像往常那样蜷缩着睡过去,而是找好了位置,一手臂平展,另一手臂掀起被子,说:“皇后枕着朕的胳膊睡。”

他目光晶晶亮,神色里带一些期待。

但凡孩子,都会对某些小细节特别执拗。当他们想要证明些什么的时候,你也只好顺从他们。

于是这一夜邵敏躺在元清怀里,一宿没找对睡觉的姿势。

但醒来的时候她只是有些落枕罢了,元清却受了凉,有些发热。

元清不肯误了早朝,便没宣太医。弄得邵敏很是惦念,估计着元清下朝的时辰,让太医侯在德寿殿外。

邻近中午的时候,太医来回禀说,陛下身体康健,一点小风寒而已,不碍事。

昨日从御乐坊带回来的女孩子礼节粗疏,邵敏便把她们丢给尚仪姑姑重新教导。那几个女孩子很上进,规矩学得极刻苦,中午用膳的时候,已经能把托盘举得齐眉向邵敏进羹汤了。

邵敏略觉得□得有些过,不过尚仪姑姑说,以寿王太妃的挑剔程度,这种仪态说不定还入不了她的眼。何况这些女孩子从小修习歌舞,对女工几乎一窍不通,也只能从行止上找回场子来。

邵敏权衡了一下,还是对她们说:“你们日后要跟随寿王。寿王其人,你们昨日也见过了,若是愿意为他吃些苦头,便跟着姑姑们在学几日。若是不愿意……”

显然是邵敏小瞧了元浚的魅力,她还没出下文,四个女孩子已经齐刷刷表态:“愿意愿意,奴婢愿意!”

而尚仪姑姑们就在后面威而不怒道:“皇后跟前,不得喧哗!”

四个女孩子同时噤声。

邵敏看她们这么积极,那半句:“也有蒙混过关的办法。”还是咽了回去。

毕竟她们是去给人作妾的,还是小心为妙,邵敏自己的办法也未必适用于她们。

邵敏午膳传得早了些,快吃完的时候,外面来人通禀,说元清赐加了两个菜。从食盒里取出来一看,不过一盘一品豆腐,一盘翡翠虾环,都是家常菜肴。

来送赏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邵敏命人取了银子赏了他,笑问:“皇上怎么想起这一茬?”

小太监答道:“皇上没说缘由,只说以后午膳他吃什么,娘娘就吃什么。今日御膳房来不及改了,皇上就挑了两盘送过来,说是他吃着最鲜嫩,让娘娘也尝尝。”

邵敏猜着元清也许是在向她表示亲近。联系到这两日元清新染上的胡乱亲人的毛病,邵敏觉得自己大概也许可能是……真的被元清纳入花心名单了。

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立场,若元清真有什么打算,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忽然有些希望元清能一直保持着醉酒后,那种楚楚可怜的小孩子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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