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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31)+番外

邵敏在他旁边躺下,攥着他的手贴到胸口,小声道:“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元清乖巧的点点头,长睫毛阖上,投下一片阴影,含糊道:“嗯……”

他头发也湿漉漉的,邵敏怕被风吹了,便换到他外面躺下。被褥很湿,不是那么舒服,邵敏睡不着,便静静的望着她。

元清也跟着翻了个身,往她怀里靠了靠。邵敏便伸手揽住他。

片刻之后,元清带了些鼻音,低低的小声道:“敏敏……”

他虽只比邵敏小三岁,看上去却跟长姐幼弟一般。邵敏没想过他会叫的这么亲昵,却还是疑惑的应了一声。元清听她认了,才抿了抿嘴,昏昏沉沉的再次睡了过去。

偶感风寒、劳累过度连着淋了秋雨,元清这次是病来如山倒。太医叮咛嘱咐,要他好好休养。元清虽然还想逞强,无奈身上虚软,只好乖乖的在寿成殿躺着。

早朝停了两日,送来寿成殿的折子便堆了满满一桌子。

邵敏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便看到他头上缠着抹额,背后倚着靠枕,面色苍白的在看折子。简直就像左手挂着点滴,右手还要握笔写作业的苦命学生。

邵敏只觉得好笑又好气,忍不住上前抽夺过来,责怪道:“内阁都是吃白饭的吗?皇上病成这样,还要事事操劳?”

元清也不跟她争辩,只一双泫然欲泣的漆黑眸子落落寡欢的望着邵敏,“皇后不在,朕觉得无聊,只好……”

他烧虽退下去,嗓子却没有好,沙哑里带些破音,不比往日的好听。用来撒娇,却跟显得楚楚可怜。

邵敏把折子丢到一边,在他身边坐下,笑道:“现在我回来了,你说怎么个不无聊法?”

元清眨了眨漆黑的眼睛,往前凑了凑,道:“皇后和朕玩亲亲吧……”

邵敏被雷到了,嘴角抽了抽,吐槽道:“可是这个人少了不好玩。”

元清被噎了一下,垂下睫毛,貌似失望道:“皇后喜欢谁可以都叫来,朕不介意的……”

他脸蛋又滑又软,还带点婴儿肥,苹果一般勾动人的食欲,却非天真无邪的说这种诱人犯罪的话。邵敏忍不住伸手去捏,谁知手伸出去就被元清一口给咬住。

元清愤愤然口齿不清的继续道:“反正他们都不敢赢朕,来了也是干看着。”

邵敏忍着笑用左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元清呻吟了一声,放开她抱住头倒下去,道:“好多星星,敏敏,朕头好晕……”

邵敏笑着伸手拉他起来,“谁让你病了还要闹腾。不想躺就老老实实坐在,咱们说会儿话。”

元清其实不是装的,他坐起来看了一会儿折子,只觉得头晕眼花。却不想让邵敏看出来,因此仍倒在床上,捧着邵敏的手,眯着眼睛笑道:“敏敏……”

邵敏无奈的“嗯”了一声。他依旧赖着不肯起,又叫:“敏敏……”

邵敏莫名其妙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应声了。

元清把她的手贴到脸上,嘴里一叠声的“敏敏”,邵敏有些羞恼的推了他一把,“你就不能正经的好好叫?”

元清抿了抿嘴,委屈道,“可是朕记得元浚就是这么叫的。皇后是朕的皇后,朕叫的反而比他生分……”

邵敏无奈道,“你多大了,怎么总跟寿王比?何况寿王不还是乖乖叫我‘皇后娘娘’?”

元清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么回事,不由略略有些得意。抬头看到邵敏调侃的目光,心里痒痒的有些酥麻。他怕被邵敏看出来,便泫然欲泣道:“元浚偷喝了皇后给朕熬的汤……”

邵敏只觉得自己被一击必杀了。

元清勉强歇了两日,第三日略略有些精神了,便在寿成殿皇后的寝殿,传唤内阁前来。

邵敏自是知趣的回避了。

她大致听说了,西北边境希提人南下侵扰,前一日元清熬夜与内阁商议的,正是应对之策。今日重议,估计还是为了此事。

希提人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族,每到秋末草木凋落,他们总要南下劫掠一番,抢了东西回去,好熬过严冬。这几乎是例行公事,边境守将自有一套应对,原用不着惊动圣听。

但是大约七年前,希提人换了可汗,开始专心兼并周边部族,对中原小打小闹的侵扰也一度停下了。但去年他们收服了南边的王臣部,势力拓展到了原、渭一代,今年再举南侵,颇有些金戈横扫的气势。

边城守将的战报送到兵部,程友廉觉得不可等闲视之,便在早朝时递了折子。

结果内阁对此意见不一,争执不下,连累着元清也不得清闲——但元清似乎很乐见这种局面。

这次争议在史书上记录详细,连中学历史课本都有专题,因此邵敏知道得比较清楚。尽管这次廷议的意义后代史学家争执不下,但是显然在短期内它的结果很理想,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因此邵敏安心的在宫城里游荡一番,最后在承光宫遇上林佳儿,两人一起去奉华宫喝了一盏茶,交流了一番书画心得。

谁知接近傍晚的时候,吕明匆忙来寻邵敏,说是元清的病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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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敏匆忙辞了林佳儿,往寿成殿赶回去。

上一场雨之后,天色一直阴郁着,寒冷更甚于初冬,正是流感高发的时候。就算在现代,流感也常闹出人命,何况是古代这么简陋的医疗条件?因此邵敏照料元清无比谨慎。但元清虽精神好转了,夜里却常常有些返烧。邵敏都记挂在心上。

此时听吕明这么一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乱响,恨不能马上赶到元清身边。

她没乘坐舆辇,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喘息。打起暖帘进了内室,只见里面跪了一地人,太监宫女大臣都有。元清倚在床上咳嗽着,脸色白的纸一般。

邵敏顾不得避讳,上前把他抱在怀里,给他顺着气,对下面的人道:“皇上累了,各位大人先回吧。”

那些红袍乌纱帽的内阁大臣的都不应声,依旧是跪着。

邵敏从铃音手上接过药汤,试了试温度,对元清说:“皇上,吃药吧。”

元清一抬手便把药碗打落在地上,“朕病死了不是更好!”

底下一群人磕头如捣蒜,邵敏见他还有力气发脾气,先放下一半心,对铃音道:“让御药房重煎一碗药来。”

铃音逃一般的去了。邵敏用手绢擦掉溅在手上的药汁,默默的也起身跪下去。

元清见邵敏跪了,不由就有些心虚,看她手背上被烫得紫红,又心疼不已。但他心里的郁卒愤懑也不是假的,便强撑着不说话。

他不说话,邵敏却不想干跪着——她本来以为自己很幸运,至少不用见人就磕头,但元清连别人想他死这种狠话都说出来了,她自然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皇上病虚,不适动怒。若心里不舒坦,就责罚臣妾,不要跟自己置气。”

元清听邵敏又自称“臣妾”了,知道她着意疏远,心里便闷闷的委屈难过起来。

嘴上却依旧别扭着:“皇后是太傅亲自教导出来的,最得体不过,从来不犯过错,朕为什么要罚你?”

邵敏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果然又是因为邵博心中积怨。这本是既定史实,因此往日里她并不以为意,今天却有些烦闷——元清像是刻意在提醒她,皇后日后命运惨淡的根源。

她跪了一会儿,膝盖已经酸得不行,便用手撑了一下。

元清看到她面无表情跪着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孤家寡人。也不知是因为病了还是因为邵敏在,他只觉得自己不往日更加软弱,便朝里翻了个身,道:“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一群人这才踉跄的起身,满头虚汗也顾不得擦,都屏气凝声的往外退。

元清听脚步声稀疏了,却没感到邵敏靠近的气息,便咬了咬嘴唇道:“皇后,朕还没喝药。”

此时已有宫女给邵敏打起暖帘,邵敏正要出去,听到他语气哝软,虽强撑出气势,却还是掩不住里面重重的委屈,不由叹了口气。

御药房很快又来进了药。邵敏用调羹搅着,让药汤尽快凉下去。

元清头朝着墙,闷闷的躺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皇后……”

邵敏道:“臣妾在……”

元清静了一会儿,小声叫:“敏敏……”

邵敏没有应声。

元清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邵敏试了试药汁,觉得不是那么难入口了,便端了坐到床边,推了推元清,道:“皇上,起来吃药吧。”

元清半晌没有动静,只呼吸里渐渐起了杂音。邵敏探头一看,发现他满脸都是泪水,只掩耳盗铃一般一动不动。邵敏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有些哭笑不得。

——元清在她面前逞强装成熟多了,只这几日才开始符合长相的撒了撒娇。邵敏是真的没想到他也会哭。何况怎么看都是他大发脾气,让别人受委屈,怎么也轮不到他哭。

不过人病了,难免会有些软弱——这么一想,邵敏才略有些释然。然后又纠结……到底该装没看见让他一个人偷偷哭完了,还是该抱着他哄一下。

却不想是元清先开口了:“皇后还在这里干什么?”

潜台词似乎是:看朕哭你很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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