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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69)+番外

“她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她心肠如此狭隘阴毒,活着也只是害人。敏敏不必再想了。”

邵敏没有做声。她意识到自己在试图熟悉、认可甚至利用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比什么都让她害怕。

她觉得有些眩晕。元清已经把嘴唇贴到她的额头上,“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邵敏顺势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抱住了他——如果这就是选择元清的代价,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她希望至少在他身边的时候能稍微缓解一下焦虑。

可是他衣袍上沾染的凉意一丝丝渗透到她心里面去,让她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元清用凉水投了块毛巾,折好了盖到邵敏头上。

——邵敏发起烧来,身体滚烫。额头碰到毛巾的时候,忍不住发起抖来。她觉得恶寒不止,被子盖在身上徒增重压,却没有半点暖和。来古代八年,除了撞到棋盘角那次,这还是她头一次正儿八经的生病。

元清没照顾过病人,听她的话灌了她一碗姜汤,给她盖了一块毛巾,就只能焦躁的等着太医来。

邵敏料想自己是感冒了,怕传染给他,便强打起精神,又说了一遍:“我没事,你回去吧。”

元清亲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邵敏道:“万一病气过到你身上,我病着还要再照顾你,岂不要累死?”

元清道:“朕不看着你好,肯定也会急病了。”

邵敏无奈笑了笑,她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便不再说话。

一时刘安时随着王聪明来到寿成殿。

自被元清撞破他和邵敏合伙骗他,元清虽没找他的麻烦,宣太医时却不太特别指他的名了,偶尔指一次,说的也是“不要刘安时”。刘安时先是乐得清闲,后来听说宫里在查邵敏“中毒”的事,终于耐不住,今日主动跟着王聪明来了。

元清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来,道:“太医院就没别人了吗?”

刘安时道:“他们都是臣的徒子徒孙,臣请缨,都不敢争。”

元清便不再跟他废话,死盯着他给邵敏诊脉,眼睛瞬也不瞬,仿佛刘安时会在他眼皮子地下耍花招似的。

刘安时被他看得战战兢兢,又见邵敏意识昏沉,便知道探不出什么风来,也不做他想。

一会儿刘安时去写方子,王聪明到元清面前,禀道:“陛下,南美人想见陛下一面。”

元清眉头拧得都要打结,“让朕去见个快死的人,岂不染一身晦气?朕不去。”

刘安时竖着耳朵听着,不由摇了摇头——他说端看能不能熬过春分,意思是若熬过去,自然就能慢慢拔除病灶好起来。怎么一转达就成了她快死了呢?

王聪明压低声音道,“她说她知道谁给皇后下的毒。事干重大,奴才不敢自己做主,这才替她传了句话。”

元清顿了顿,瞟了刘安时一眼,见他在凝神写方子,又打起帏帐看了看邵敏,见她昏沉的睡着。略思索了片刻,起身带着王聪明离开了。

南采苹随太监走进寿成殿西侧殿的时候,略一垂眸,瞬间泪水打湿了睫毛。

自腊月里在奉华宫中一面,她已有快三个月没见过元清。

——事实上自她被封做美人,统共也不过见了元清那么一面,反不如在寿成殿做侍女那会儿。她仍记得元清第一次正眼看她的情形。那个时候他站在元浚的身边,就像个装模作样的半大孩子,粉嫩可爱,见之生怜,却激不起任何女人的爱慕和仰望。可不过短短半年多时间,他身上稚气便已褪尽,依稀已经是个可以仰仗的少年帝王了,却不肯给她半分垂青。

不但没有半分垂青,反而无缘无故要为别人这么她。

她拂了长裙跪下来,未开口,泪水先簌簌的落。

南采苹原本就体态风流,这一病更如西子倦容,默默垂泪的模样任谁见了也厌恶不起来。

元清要除去她,原本就是宁肯错杀不肯错放,见她这般委屈却不申辩,心里不觉有些愧对她。

“你说你知道谁给皇后下毒?”

南采苹点了点头。

元清问:“谁?”

南采苹泪眼朦胧抬起头来,悲愤怨恨忽然间便喷薄而出,“是皇后自己!是她自己,她与寿王有私。她心中没有陛下,不愿意侍寝,就给自己下药,做出不能承欢的模样……刘安时看破了,她便收买他——”

元清怒极,一脚将她踢倒,道:“闭嘴!皇后乃是国母,岂容你恣意污蔑,来人,来人!”

南采苹边哭边笑,依旧不肯停下来,“她与寿王私相授受,在凤鸣湖密会,在陛下病重厮混!淫诗艳词还放在架子上,定情信物还带在身上。她心里没有陛下!只有我,我那么的爱你,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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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采苹把怨毒发泄完毕,伏在地上无声的啜泣起来。

元清离开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她哭完了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王聪明蹲在她的面前,目光惋惜而失望。

她知道,尽管她把他布置的台词全部念了,可是这场表演与他期待的截然不同……可是这又怎么样?她已经死过两次了。尽管她野心勃勃,但她明明什么也没来得及做,明明一直在那么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们和她们,为什么总是无缘无故的被谋害被牵连?她已经再也忍耐、伪装不下去了。

曾淑珍死讯刚传来,邵敏就发起高烧。元清不愿再在她住的地方杀人,便命将南采苹送回承光宫。

太监们将四面门窗都用砖和木条封起来,屋子里一点点暗下去。

渐渐的敲打声也消失了,四面一片死寂,昔日布置淡雅的房屋如坟墓一般令人恐惧起来——事实上它已经是一座坟墓。

知道自己一事无成而又死期将近,南采苹并不觉得难过——她甚至倦怠的连求生的渴望都没有了。她只是希望能死得体面一些。

很奇怪的,这个时候她想的既不是元浚也不是元清,甚至不是邵敏与曾淑珍,而是由贵。她想,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他,哪管他莽撞的推开窗子,将她费尽心思养起来的花全部打烂。哪管他赔礼送来的皮子上还能揉出新鲜的血水来。哪管他当着其他妃嫔的面就拦住她,说出够让她死一百次的情话来。

哪管他只是个滥情好色又见异思迁的外族流氓。

她往床架上系披帛的时候,平静的想:如果死前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至少单独为他跳一支霓裳舞,告诉他她对他的真实感受。

这个时候她听到窗外传来敲打声,片刻之后,一只套着毛皮的胳膊伸进来,像撕破纸那般把木条和窗框扒拉开。

南采苹对上窗外探进来的那张脸,忽然间觉得自己还是想活下去的。

元清抱着腿坐在床上,面前摆放着两个袖炉。

一模一样的绣球菊花的底座,炉盖上万字镂空,当中各有一枝桂花,方向一左一右,显然是照一个花样儿做出的两个成品。

元清命人去查过,这是隆熙六年冬天,御造坊呈上来的样炉。只有两样儿四只,因为都沾了个“桂”字,并没有再做成品。只英宗与朱贵儿一人用了一个。当日邵敏随安阳公主入宫,被元浚拉去凤仪殿,朱贵儿见他们两小无猜,是一对璧人,便将另两只分给了他们——南采苹说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原也不假。

那年冬天,元清被带去见英宗。英宗看他衣着单薄,手上冻痕累累,便将自己随身带的那只给了她。邵敏与元浚的自然各自保留着。而朱贵儿那只已随葬在墓中。

那日去凤鸣湖,他见元浚拿着邵敏的袖炉,原以为只是邵敏无意中落下,被他捡了的——谁知他们竟是真的互相赠送了。

元清知道邵敏一贯自持,就算她心里真的有元浚,也不会做出密会、幽约这等败坏天伦的事来。南采苹不过是信口污蔑她罢了。如果他真的去质问去核实,邵敏该如何自处?

可是见了这两只袖炉,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证明,邵敏与元浚是清白的——否则便总有什么扎在心里面,让他每一次喘息都纠痛不已。

邵敏迷迷糊糊的睡着,梦里隐约有人走进来,那人一身素白衣裳,头发垂落下来,漆黑如缎。她颈上缠了条白绫,静默的立在床前的望着她,目光漠然里带了丝惋惜。邵敏先是以为她是曾淑珍,后来又觉得是林佳儿,而后她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人脸,最后那人挥手拉开了帏帐。天光入室,一瞬间她的面目清晰无比。

邵敏看清了,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惊醒过来的时候,铃音正跪在她的床前啜泣。

邵敏眨了眨眼睛,只觉眼睛干涩,浑身酸疼。却还是无奈问道,“怎么了?”

铃音道:“陛下要奴婢把娘娘临写的字画都送去。”

邵敏倦倦的笑道:“那你就给他送去,算得上什么事?”

铃音禀道:“陛下召见过南美人,南美人说……娘娘有诗信写给寿王,陛下要看娘娘的手书,万一……”

邵敏揉了揉太阳穴,挣扎着坐起来,“他那点小心思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不明明白白亮给他看,他是不会放心的。你再在这边磨蹭,他反又要疑心我遮遮掩掩……你还是赶紧送去吧。”

铃音道:“南采苹敢信口雌黄,必然是有所准备,万一她动过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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