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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76)+番外

——有些人要存活下去,不止吃饱喝足穿暖那么简单,也不是有了爱情就什么都能忍受。哪怕她整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没事便宅在PC机前,九成九的人生都耗在方圆不足五公里一个圈里。但是她就是需要一整个儿的世界。

就好像所谓的“自由”和“自我”占不到她人生1%的分量,但一旦被剥夺了,她便丧失了99%的乐趣和生欲。

——对她而言回家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天晚上她强迫自己吞了一大把药,不是因为想走,而恰恰是因为发现自己竟然不想走了。

她知道留下来自己必然会后悔。她无法想象,若她生存的全部意义只是爱元清,生命本身会变得多么令人绝望。

但是这几天入她梦的只有元清。从久远之前那个竹荫秋雨里,他猫一样蹭到她的怀里,呢喃道“朕喝醉了”;一直相国寺前桃杏春风中,他远远的对她伸出手,说“敏敏,过来”……每每在梦的最后,她将手递给元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立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推开每一扇门,翻遍每一个角落,在痛哭流涕的时候,才明白失去他便失去了世界。

幸而她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入了六月便是元浚的生日,行过冠礼后,他终于再没有拖延婚事的理由。

他入京的时候已是炎炎盛夏,十日里下了七场雷雨。金水河夏汛来临,碧波千倾,州桥下舟楫如梭,州桥上车水马龙。文人墨客齐聚京师沽名交游,坊肆花楼笙歌连成一片。

元浚素来不爱这些,却也开始混迹其中。若有朝臣向他投帖,他也不再避之若浼。昔日清高淡漠的寿王殿下,终于开始明白人情世故、应酬往来。

尽管如此,当寿王长史带上礼品来到高宦成家中时,高宦成依旧受宠若惊。

长史打开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对水晶雁,高宦成的心情便有些微妙。

——他熟读经书,自然明白以雁为礼品意味着什么。尤其他家中女儿已有摽梅之急,而元浚使君未娶、后院里主位虚悬。

“寿王殿下的人品修为自不必我说,令千金若得此良匹,定辱没不了高相的门第。如此郎才女貌又门当户对的好姻缘,老夫最乐见其成.寿王殿下也有诚意,只不知高相可愿意纳此东床?”

寿王长史是元浚生父当年的伴读,与高宦成有同门之谊,又长他一岁。虽没高宦成这么出息,但在他面前还是有些面子的。

高宦成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更中意元浚。但历来相府千金都要下嫁,乘龙快婿多是尚未入仕的少年俊才,这并非瓦肆说书人的杜撰,也非无聊小民的妄想。实在是裙带关系最易招来朋党之诟。何况是宰相与前准太子的联姻。

高宦成犹豫不答。

寿王长史便叹道:“当年先帝要指婚,偏寿王年少任诞,令千金也还小。如今寿王殿下收了心,小姐也待字闺中,高相却在顾虑什么?”

屏风后传来几次咳嗽,高宦成只做没听到。

片刻后,有丫鬟来说:“夫人病了,请老爷过去。”

高宦成无奈道“去去就回”,寿王长史笑道:“自然是夫人要紧。”

高宦成回来时耳朵上带了掐痕,袖口上沾着粉泪,衣襟上略有揉痕。

寿王长史再提,他才答:“只怕小女高攀不上,但既是寿王殿下不嫌弃,老夫自然不敢推辞。”

凤鸣湖上水位也涨起来,水波潋滟。午后天色又阴沉下来,滚了一阵雷,白雨便铺天盖地落下来。亭台楼阁墨色空濛,闲来无事的宫嫔们正在湖心亭饮酒,被雨困住了也不着急,反而指指点点玩赏起来。

一时不知谁指着对岸道:“那个持伞的是谁,怎么没见过?”

几个人纷纷挤过去看。见那人一身素青长袍,玉带收腰,手持一柄二十四骨油纸伞。但见伞下挺俊若竹、发黑如墨,伞外烟雨蒙蒙、兰草葳蕤。

她们一时都没有说话,直到那人消失在雨幕中好半晌,方有人道:“好俊的背影……看着有些像陛下,却又高了些——莫非是传说中的寿王殿下。”

众人齐声笑着捶她,道:“是又怎么样,你又不会跳霓裳舞?”

元浚一路南行,走到玉带桥畔,方才停了片刻。

他静静的凝视着寿成殿的屋宇,最终还是过了河,往那边去了。

铃音来通禀元浚求见,邵敏略有些困倦,本不想见他。

但想到彩珠告诉她的事,终究还是想要听元浚亲口说,便命铃音引他入静阁,自己也强打起精神去见他。

邵敏在静阁里听着外面雨打竹叶,嗅到檀木的沉香,精神便有不济。又有宫女端了药给她,她料想喝下去只会更想睡,便搁在一旁。

元浚去的晚些,进屋时邵敏已支着额头睡过去。薄纱衣袖落至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臂来。她身上身上环镯皆无,只一缕黑发从耳后垂下,衬在白净的脖颈与手臂上。

铃音见邵敏的情形,不觉心中难过。便回身对元浚道:“娘娘身体不适,暂不便见人,殿下改日再来吧。”

元清平静的望着邵敏,问道:“娘娘怎么了?”

铃音顿了顿,道:“太医说是气血两虚……总也调理不好。”

她正说着,便见邵敏摇摇晃晃要倒。铃音尚未反应过来,元浚已闪身上前将她扶住。

邵敏揉着额头睁开眼睛,见是元浚,目光便有些失落。

元浚扶着她的肩膀,好一会儿仍不松开,邵敏便侧身挣了挣,道:“谢寿王援手,已经不碍了。”

元浚目光颤了颤,松了手,道:“臣唐突。”

邵敏倦倦地道:“不碍。给寿王看座。”又问,“寿王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元浚垂眸不语。邵敏便叹口气,道:“如今我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寿王再不说,只怕我也听不得了。”

元浚道:“臣只想说给娘娘听。”

铃音有些慌张,邵敏抬手安抚下她,对元浚道:“非上上智,无了了心。寿王心事我开解不了,不说也罢。我也有事要问寿王。”

元浚望着门上珠帘,没有答话。

邵敏不做理会,只问道:“当初是寿王将由贵引入京城,由贵是假的,寿王可知道?”

元浚目光平静,“朝堂之事,非娘娘分内。陛下不问罪,无需娘娘代庖。”

邵敏沉默了片刻,道:“你不过仗着他不忍心罢了……如今我不问朝堂,只问寿王一颗真心,可曾念及陛下半分。”

元浚道:“臣的真心早已捧出来剖开。但凡娘娘肯正眼看一次,早就明白。”

邵敏只觉身心疲惫,对铃音伸了伸手,道:“扶我回房。”

铃音正要上前,一抬头便瞟到帘外有人,细看了两眼,忙退一步要跪,元清已经打了帘子进来。邵敏见了他,待要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元清已经伸了手指按她的唇,道:“今日可觉得好了些?”

邵敏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了些,就是有些困倦。”

元清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可要朕代步?”

邵敏伸手揽了他的脖子,把头靠过去,道:“嗯。”

元清将她打横抱起来,铃音忙为他们打帘子。

元清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元浚在,便回头问道:“寿王来是有什么事?”

元浚垂眸道:“昔日先帝将高太保女儿高楠指给臣,如今臣已加冠,到了该完婚的时候。楠儿与娘娘有同门之谊,臣想请娘娘保媒。”

元清顿了顿,道:“长公主对四哥婚事最上心,又是长辈,四哥何不找她?

元浚道:“是。”

元清又道:“若行聘问,只需往宗正处录牒,不必另禀了。”

邵敏听元清与元浚对答,远不如平时亲密热切,却不知他是对元浚心生戒备,还是单纯倦怠失望了,便问:“陛下不赞同寿王的婚事?”

元清不答,将她一路抱回皇后阁,放到床上,方凝视着她,反问:“皇后对寿王婚事怎么看?”

邵敏淡淡笑道:“我记不得高小姐的容止,但对其母美貌却至今难忘。高相也是个谦谦君子,想来高小姐修养也不差。当是难得的良配了。”

元清道:“朕曾经想,四哥便是想娶天上嫦娥,朕也要让他如愿。何况他不过想娶高相的千金。朕没什么不赞同的。”

邵敏点了点头。

元清便又道:“朕从来知道真心难得。求得了的,朕珍惜一世。求不得的,又何必纾尊降贵?”他亲吻着邵敏的手指,“唯有敏敏一颗心,便拿天下来,朕也不换……朕一生很短,不敢求来世。敏敏,就许给朕吧。”

邵敏心中一颤,泪水滚落下来。

元清等她回应,却见她睫毛上仍挂着泪水,已然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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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天晴。只屋檐残落的水滴敲打着竹叶。

元清握着邵敏的手,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

午后时光凝滞,知了的鸣叫也偃息在树荫里。天光入室,静谧而熨帖。邵敏沉睡的面容安然静美,玉色容颜,睫毛浸润在柔光中,历历可数。

远远的传来女孩子们银铃般的调笑声。

元清亲吻着邵敏的手。有些麻木又有些茫然的想,原来那不止是一个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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