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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75)+番外

——毕竟在名义上,希提还是中原臣邦。

帖木儿这个邀请来得不伦不类,连对朝堂尊严没感觉的程友廉也不答应元清去。朝臣们虽不会蠢笨到拿宋襄公、楚怀王举例劝谏,言谈之间却颇有些对方乃虎狼之邦,去了恐遭不测的意思。

不过当一个皇帝对一件事执着起来,一切阻力就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只除了他的皇后。

过了万寿节邵敏便又病了一会儿。太医看了,说是气血两虚,需要调养。

结果前前后后调养了近一个月,用过多少补品,却丝毫不见好转。

她睡得时日越来越长,精神却越发不济。任谁都看出她这是不好了。

年前追查邵敏中毒一事时,元清问过刘安时。刘安时只说邵敏脉象稳而实,中气足、精血旺,便是常年田头忙活的农妇也少有这么健壮的。她这一病,元清只觉得蹊跷。

月前元清命人去问邵敏服用的药,御药房查过出纳,并没找到出处。找了几个颇有见识的煎药师父一一辨别,却无一人能说出这是什么——甚至猜不出配方中一味药来。

太医院自然更无人给她开过这类方子。

元清心中不安,便命人继续去查。却一连大半个月没有消息。

这日休沐,却忽有人来回禀,说有人见过这药。

元清正在沐浴,闻言随便扯了件衣服,湿漉漉的披头散发便出去。

身后宫女太监们一路帮他打点,却都不如王聪明那般贴心麻利。加上天气炎热干燥,元清心中烦闷,便将人尽数挥退了。

进来的却是御药房总管并刘安时。

——若是这两人之一,早半个月前就查出来了。因此元清眯了眯眼睛,问道:“谁见过?”

御药房总管道:“奴才拿了药去问刘太医,正逢刘太医给人看诊……那人认出来,说是见过。”

元清问:“他人呢?”

总管太监瞟了刘安时一眼,又偷偷抬眼望元清,惴惴道:“不知怎的,来到宫门前,他突然说肚子疼……而后忽然就跑没影了,奴才去找……”

元清怒道:“到底是个什么人?都到宫门了,你就不会命侍卫去寻?”

“去是去了……”自然是没找着的,“那小子是西域人,生了双天蓝色猫眼,按说很容易就能寻到,可是不知怎么的,就跟钻到地缝里去了似的……”

元清脑子里忽的浮现消寒节遇到过的那个猫眼少年的模样——他是杂耍班子里的,靠把戏吃饭,耍把戏自然在行——只怕当时他并没逃到街上去,只藏在眼皮子地下,看这些人四处奔走。

但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只怕已经逃到天边去了。

总管一看就是个太监,刘安时又是宫中御医。当时两人凑到一块儿,任谁都猜得出与宫中事有关。那人既敢说认得,就必然不怕进宫对质。却在宫门前逃跑……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隐情?

元清琢磨了一会儿,道:“他既生得与众不同,便画了像张榜去寻。命城门守卫严加盘查,务必将他找出来。”

两人领命将去,元清想起什么般,问道:“他逃前,你们可与他说过什么?”

总管忙禀道:“奴才说,这事关系到皇后娘娘,若他能立功,必然大大有赏。”

元清顿了顿,脑中忽然有些空白,僵硬的挥手道:“去吧。”

刘安时望见元清的脸色,略犹豫了一会儿,回身道:“陛下若想查明此药的药效,其实还有其他办法……”

元清摇了摇头,道:“朕不查了。”

元清来到寿成殿时,邵敏正在床上描花样。

天气燥热,她衣襟开得有些低,腰上松松系了根绦带,一身纱衣松垮的蓬着,只在不经意处勾勒出些曲线,很有些放任自然的风情。

她做事一贯专注,这一日却很是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发呆,眸光沉寂。她素来不施粉黛,今日却上了腮红。只是胭脂不够细腻,不比平日她面上红晕那般醉人,反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

她描了一会儿,揉了揉额头,面上显出倦怠来,却强撑着起身用凉水扑面。

元清在门口望了她好一会儿,垂了眸子,掩住百般心思,上前笑道:“敏敏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中了。”

邵敏回头见是他,便笑道:“近来身上困倦,一时没注意到。你来了怎么也不着人通报?”一面说着,一面上前为他擦拭额上汗水,命人去端酸梅汤来。

元清正是蹿个子的年纪,短短数月,已比她还高出了个头尖,此时站在她面前当了外面日光,竟需要仰望了。

邵敏头晕了一下,扶了额头。元清便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问:“今日太医来看过?”

邵敏道:“嗯。依旧只说气血不足,又开了补药。”

元清道:“敏敏自己不是有在吃补气血的药吗?”

邵敏点点头,笑道:“前些日子已吃完了。”

元清愣了下,道:“再命人去配便是。”

邵敏笑道:“不知道方子,如何调配?”

元清又扬了头眯眼望着她,调侃道:“也是世外高人所赠?”

邵敏抿了抿唇,笑道:“我自小跟高僧隐士有缘的。”

元清便不说话。

邵敏跟他说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困倦得不行,便倒下去,道:“你是真的要去延州?”

元清道:“朕本来想去……可是看来一时走不开,等入了秋再说吧。”

邵敏点点头:“林昭容眼看便要临盆……你若这个时候动身去延州,确实不妥。”

元清俯身亲吻她的嘴唇,“朕是为了你。”

邵敏笑着揽了他的脖子,从衣领探进手去,声音低缠,“有没有觉得天黑了?”

他们贴的有些紧,夏日薄透的布料越填情趣,邵敏又让他寡淡得时日久了些,元清身上的反应已经遮掩不住。但他还是克制着推开她,目光深潭般静静凝视着她,语气里悲伤重重遮掩,笑容浅淡,“病了便要清心寡欲,敏敏不要总胡来。”

邵敏笑道:“真不做?”

元清垂首道:“朕只想跟敏敏长长久久,一时欢愉……朕不稀罕。”

邵敏面上笑容淡淡敛去,伸手抚摸着他的面孔,“我只怕……”

元清抓了她的手,静静的亲吻着,呢喃道:“不要说混话。”

邵敏知道元清暂时不去延州,略松了口气。

此事虽未完全与她所知道的历史背道而驰,却在很微妙的地方有了差别。

人心惟危。

帖木儿既然是特意邀请元清前往延州,就必然是有所图谋。从“不经意”变成“蓄谋”,难免让人心中不安。

何况不久前她与彩珠联络,彩珠告诉她,只怕元浚早知道由贵是假的——元浚似乎曾经混在一个杂耍班子里,进过希提王宫,当时帖木儿也在场。而帖木儿有种纵使捉刀侍立,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真英雄的气质,邵敏也不认为以元浚的聪明,见后能忘。

内奸外敌,邵敏实在不放心元清贸然前往。

第二日元清去上朝,彩珠又来了通讯。

说的却是——元浚确实知道由贵是假的。

她今日见到了杂耍班子里那个少年,亲自求证过了——他目下正躲在钱大进这里。如今他所在的杂耍班子,已只剩他一个人了。

那日他们在汴京御街卖艺,收工后就莫名其妙被人追杀。他一直不知道他们得罪了什么人。那日逃命途中经过兴宁,正逢元浚回府,他前去围观,这才明白,他们之所以被追杀,是因为那天夜里他们与元浚碰面,元浚想要杀人灭口。

邵敏听后困倦的揉揉额头:“是钱大进将他引荐给你们的?”

彩珠道:“偶尔碰上的……”

邵敏说:“偶尔碰上,他为什么把这种事告诉你?只怕有问题,你再查查吧。”

彩珠急道:“我一开始也怀疑……可是他跟着钱大进回来不久,我们铺子就被盯上了……却不盘查。每日鬼鬼祟祟的,很像是在私下找什么人的样子。”

邵敏顿了顿,“你确定是元浚的人?”

彩珠道:“不然还会有谁?不是我说,以钱大进的性子,断然不会惹上要他命的仇家。我跟红玉就更不可能了。总之……师姐,这里太险恶了。反正时空仪也快到了,你也差不多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邵敏抬头望了望窗外翠竹,出了好一会儿神,才道:“我已开始准备了,就等元清离京……这几天休眠征兆已经显出来,大概两三个月后时机最合适吧。”

这次倒是彩珠愣了愣,“师姐……你太有魄力了。不声不响就——”

邵敏苦笑道:“什么也别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前多久开始倒计时,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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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敏连日来身上困倦,几乎什么也做不成,便时常在半梦半醒间胡思乱想。

她知道自己是想回家的。

若不是有彩珠和红玉相伴,在古代的日子她只怕一天也熬不下去。

就算有彩珠和红玉相伴,在与组里取得联系之前,她也只是浑浑噩噩的耗日子罢了。如今眼看有了盼头,若哪天谁跟她说,“你回不去了”,只怕她立时便会郁积成疾。

她的家人、朋友、同学、同事都在另一个时空。在这里她的才能得不到发挥,兴趣也无法满足,所谓追求更是无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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