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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86)+番外

邵博虽身被软禁,却依旧耳目通达。当他听下人转述了程友廉的慷慨陈词后,不由笑出声来,“良辅乃钦点状元,学富五车,想不到村言鄙语也说得顺溜。”

老太君道:“人家状元说话,我一个老太太也听得懂。你不过是个探花,写那些个酸诗,云里雾里。”

邵博笑道:“所以我只能拐到夫人,他却能拐带满城百姓。”

巴合一共围困了汴京七日。

但这七天却是他带兵以来最难过的七天。

汴京防御如程友廉所说,是铜墙铁壁,无懈可击。巴合几次强行进攻都伤亡惨重。另有游荡在汴京城外的南御林军不时骚扰,让他们日夜不宁。

希提人不贪恋中原的土地,他们爱的是中原的财富。攻破汴京,抢劫这世上最富庶的都城,是支撑着他们千里远征的动力。但如今看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退兵不甘心,不退兵却有被四面剿杀的风险。

巴合进退两难。

就在希提人的斗志渐渐消磨殆尽时,汴京城终于发动反击。

希提人本以为他们有快马,就算抢劫不成,也能全身而退。

但是他们很快尝到了孤军深入、客场作战的苦头。

一夜之间,中原骑兵多了十倍不止,漫山遍野围剿而来,水桶般堵住他们所有去路,让他们插翅难逃——程友廉暗地遣兵迂回,早改变了战场局势。

困兽犹斗,最后的剿杀持续了一整日。直到伸手不辨五指,喊杀声才消停下来。

当夜希提数次突围,都被打退。巴合以为自己势必命丧与此。

但是当天明时他被捆绑到程友廉面前时,程友廉目光明明是要杀人的,却吩咐好酒好菜款待他,将他舒舒服服供奉起来。

——就在前一夜,延州五百里加急战报送到,延州城破,元清被俘了。

皇后 正文 真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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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的烛火一直亮到天明时分。

内阁大臣并六部尚书齐聚在这里,个个焦头烂额,个个手足无措。

这次有战报为证,前些日子的风言风语再次刮起来。程友廉百口莫辩。

皆因他刚保住了汴京,又是内阁首辅,除了那些不入流的骚扰,也没人敢真把他怎么样。

但是程友廉很清楚,自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若在往日,他早有主意,断不待拖泥带水的。

可是想到邵敏留给他的话,“天下固然万钧,但谁说一人就是鸿毛”,程友廉心里便总有些恍惚的神思。

他记得那个孩子有明亮的眉眼,总不经意间便把喜怒写在脸上。明明拥有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总是委屈多过任性。他认真的聆听每一个人的话,从不掩饰自己的无知与好学,诚恳的向每一个肯解释的人询问。他不生于民间,不长于贫困,却过早的明白民生疾苦。他也许幼稚,也许无能,却总是怀抱着最美好的愿望。

作为一个宰相,程友廉可以抛弃一个沦为异国人质的皇帝。但是作为一个臣子,他却没有办法背弃那个想要成为明君的少年。

在程友廉心中,当他对皇帝心软时,他便已经失去了作为内阁首揆的资格。

不断有人问程友廉该怎么办,但他只是攥着那封插着鸟羽的战报,沉默不语。

这屋里原先能拿主意的人有三个。

早在前线战报送过来的当时,高宦成便中了风。如今卧床在家,太医去诊治,一直都没传回消息。

周天赐倒是还留在政事堂,不断的喝茶,然后在不得不开口时尿遁。

接近天明的时候,周天赐终于被堵住,而后他无奈的打哈哈,问:“这事,诸位尚书大人怎么看?”

六部尚书面面相觑,终于礼部尚书结结巴巴开口道:“臣等能有什么主意……太子殿下尚在襁褓,皇后卧病在床——偏偏又是这种生死关头,怎能把社稷之重压在幼主弱妇身上!”

周天赐再看了看程友廉。

程友廉忽然明白高宦成为何偏在那种时候中风,不觉悚然而惊。

“请老太傅出山吧。”他说。

林佳儿虽只吊着一口气,心里却明明白白。

召命邵博再度出山的懿旨,林佳儿已经拟好,盖上了皇后玺印。

程友廉去请旨时,她隔了帘子低低的咳嗽着,道:“先生可相信,陛下真的被俘了?”

程友廉道:“臣不信。但是……钱修德一贯慎言慎行,若非亲见,不会传递这种消息。”

林佳儿沉默片刻,又道:“先生是要仿公子目夷旧事吗?”

程友廉道:“陛下不是宋襄公……只怕寿王也不愿当贤目夷。”

林佳儿又道:“何不先看看希提想做什么?”

程友廉道:“只怕人心先乱了。”

他再无良方,只希望邵博能力挽狂澜。

懿旨传往邵府时,邵博已整备好衣冠。

他并无耽搁,直接上了宫车,来到政事殿。

他受先帝托孤之请,辅佐了元清三年,还嫁了个孙女儿给他。要说这一屋子人有谁最不能舍弃元清,无疑就是他。但是一国宰相必然要有的担当,他却从未迷茫过。

元浚很快被恭迎出寿王府,晋封为摄政王,代替元焘处理朝政。

所有人都明白,一旦希提有什么动静,垂拱殿便会易主。

元浚晋封可谓众望所归。

但是这个清名高于当世的昔日贤王,在拿到皇帝玉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让朝中上下同时吊起一颗心。

——他不顾男女大防,天理人伦,醉酒后,深夜闯入了寿成殿。

幸而他尚存了一丝清明,在皇后喝令之后,放下了要打起床帏的右手。

但是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敏敏,你可以继续,做我的皇后。”

一夜之间,谣言飞遍了宫中大大小小的角落。

除了狐媚,邵敏还比南采苹多背了个谋害亲夫的骂名。

但谣言也只沸腾了一天,因为当天夜里,寿成殿便传来消息——皇后自尽了。

林佳儿选择提前结束生命的同时,延州城内,邵敏挣扎着醒了过来。

这几日元清都很焦躁。自那日他与帖木儿在延州城外见面,莫名其妙混战之后,无论他给帖木儿送去什么消息,帖木儿都没有回应。偏偏邵敏的状况日益恶化,显然没多少时日可以等待了。

他一度想调拨军队杀过去,直接从帖木儿手里抢来解药。

但是传令官派出去,却一个也没有回来。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隐约明白,只怕他的四哥结的网,比他所料想的还要深些——钱修德也许已经背叛了他。

他猜的不错,但钱修德并没有弑君的勇气。他祖籍永兴,正是元浚藩国所在,家小都落在他的手里。想保住他们的性命,他唯有按兵不动。

钱修德戍边十二年,与希提人大大小小打了百余仗,身上大伤十处,小伤无数,几次从鬼门关里转出来。人人都说他是条不怕死的汉子,却只有一个面瘫的少年书生说:你并无其他才能,只是比别人都更惜命罢了。

虽被说中隐疾,但那日钱修德只是笑了笑。直到去年,他听说昔日的流浪书生已成为如今的内阁首辅,才开始觉得不妙。

之所以投靠元浚,并非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他确实很无能,并没有自信能收束住随元清远征的四十万士兵。

一切还要感谢王聪明。

王聪明逃出延州城的第二日,便被安塞的巡逻兵抓到。

他身上阉人气质明显,卷带了大量金银,又神色慌乱的赶路,自然很容易引起怀疑。免不了就挨了几板子。王聪明细皮嫩肉,如何受得了军棍,当即便大喊,他是元清身旁的大太监,要求见安塞的守将。

他还算是有良心,见了钱修德,便说元清与帖木儿打了起来。希提兵骁勇,因此元清派他来搬救命,命钱修德速速前往延州救驾。

但他的模样分明就是半路逃出来的。

在钱修德的授意下,不过片刻,元清与帖木儿对阵,如今已经被俘,身旁大太监趁乱逃脱、前来安塞求救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军上下。

王聪明平日里跋扈,汴京无人不知他的威势,见他沦落至此,四十万人霎时间就有半数斗志瓦解,剩下的义愤填膺,将王聪明活活打死后,聚到军帐前请战,要将元清夺回来。

钱修德做出忍辱负重的模样来,劝说:“皇上在他们手上,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我已送五百里急件回京,内阁不日便有回应。诸君稍安勿躁。”

如此才将他们稍稍安抚下来。

潼关以西,任何人要往汴京去,都得经过永兴府治下。元清怀疑永兴已经彻底被元浚控制了,他就算传信,也必然会被拦下。

他身旁伺候的人,对元浚来说都不陌生,只怕一到永兴就会被扣下

幸而他想到,在洛阳时程友廉派去给他传信的人,他留了下来,那人伶俐能干,又是个生面孔,想必能避开元浚的耳目。

信送出去之后,元清命人在延州府燃起了狼烟。

安塞驻军望见狼烟,知是延州府求救。一时间有骚动不已,钱修德便说是希提人的诱敌之计,将军情强压下去。

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统兵的十四名正副将军一并扣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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