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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风(13)

作者: 要一只猫 阅读记录

时洹收起茶具,捏在手里,自嘲地笑了笑,又转过身去,把自己的药泼了。

***

这日依旧是雪日,时洹早前在院中种的花草大多半死,只剩玉竹还在风中□□着。晴时时洹趁势修缮了屋顶,小茅草屋挡住严寒,在素白的雪中似一片静止的灰羽。

午时千愫熬了鸡汤,配些冬青白菜,二人吃得很简单。

按理是没有鸡的。

千愫看着时洹大半都分给自己,便说:“先生竟肯放过你。”

时洹今日不知怎么看着困倦,听了这话才稍提了神些。他正经的脸上浮起讪色来,只嗯,然后给千愫夹菜,“赶紧趁热。”

千愫还沉浸在回忆里,想半晌,末了对时洹赞叹似地说:“你越发出息了!”

这鸡是时洹从贺先生那里偷来的,这人昨儿出去干了一整日的活,也不知怎么回事,回来路过贺先生那里就顺东西。他哪里干过这种事,当场就被先生逮着了,先生一声大吼震山响,把千愫也给惊出来看,鸡毛满天飞。

时洹年轻又俊朗的脸配着那场景,千愫不知道有多哭笑不得。

时洹见千愫高兴,也笑,还带些不讲理的自辩,“我不偷,也会冻死。”

“歪理。”千愫喝了一些就把碗推给时洹,“谁偷的谁喝罢。”

因为雪大,时洹便没有出门。

饭后千愫在屋里收捡药材。

时洹远远坐着,看了好一会儿。他发觉自己一闲下来,就爱看千愫。

千愫做事很认真投入,她的眉眼没有急躁只有从容。闻药、捻查、收柜、封坛、刻字挂牌,一应动作都细细慢慢地来。她的脸色很白,在屋里的炭热中也熏不出红润,只有手指看着很冷。

时洹情不自禁,这一刻竟没怎么多虑,去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千愫就打了个喷嚏,看时洹时一下就红了眼。

“这么冷?怎么回事?暖不起来吗?”时洹即刻警觉起来,千愫不出意料,果然很冷,这喷嚏也着实不好,叫时洹提着心。他把千愫拉过来,让她远离那些药味。又去捡了个手炉给她,说:“今年雪大,万不能再受风寒了。”

千愫点头,她看向窗外,劲风与她相隔不过一堵薄墙。千愫说:“今年雪确实猛。我昨日听先生说,北原雪灾肆虐,冻死许多人,军……”

“千愫。”时洹把千愫一整个抱起来,在她耳侧低声说:“昨夜不是没睡好?午睡去。”

时洹不由分说就往床帐走去,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知道千愫要说什么。可他不想千愫来同他说。他希望千愫不要提北原。

忘了和宁州有关的东西吧。

只依赖他不好吗?

千愫在时洹放下她时反抓了他的手臂,时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千愫把指腹按在他手腕。

“别动。”

她在把脉。早先就见时洹有些不对,方才他靠在一边看她也跟个受伤的小兽似的,话少了许多,千愫便想着一定要给他把个脉。

时洹原不想让千愫把脉,可是他在那句别动下真的动弹不得了。他在这样安静的把脉中感觉一身的血流都在涌动,头脑一阵沉。

千愫沉默片刻,又去探了时洹的额头,顺下来摸到他的颈间,简直滚烫。

她越探越心惊,问:“什么时候病的?”

时洹捉下了千愫的手,只摇头,“小病,睡一觉就能好。”

千愫没理会他的糊弄,继续追问,“吃了药吗?”

“吃过了。”时洹把千愫摁下去,哄着,“放心好了,我怎么会倒下?快……”

话说一半,千愫起来抱时洹,慌得他赶紧想把千愫拎开,她却不撒手,反身把时洹也压下来,“你没吃。”

她的眼睛全在怨怪时洹,语气却很软,“你骗我……”

时洹连日下来的防守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全数崩塌,他沦陷在千愫的神情中,也沉溺在这方世外之隅。

时洹承着千愫的重量,突然一手摁下千愫的头,在就要碰到千愫唇角的时候,抱下了她,随后颠倒体位,掩饰自己方才险些流露出的私心,说,“姐姐,我真没事。”

“可你心不在焉。”千愫说,“假装开心,假装强大,还骗我。”

千愫才想问时洹为什么要这样,为何不说?分明有些事说出来比藏在心里要更好。

“你骗我干什么呢?嗯?我知道……时洹,你想回北原对吗?”

若是往常,时洹就该笑她自问自答了,可今日那后半句话时洹笑不出来,“千……”

“大雪侵袭北原十四部,边部敌寇越界破饮风府,齐王被责令困于府中,新任的领将是晋王一派的夏何,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在想这老头根本打不来仗,对不对?夏家在京中是书香世家,祖辈不曾出过武将。晋王是我爹的宿敌,宁州是怎样的关隘,这么多年来,朝中却不将它放在眼里。此番夏何掌控边护军,其险未知。宁州不可破,当下议和,王爷无开口之地,全凭夏何决断,十四部现下是退了,可他们骑兵本就善战,又得了饮风府的甜头,完全还会卷土重来。雪灾已有数月,仗打不起,上头却也不知为何,多少地方还在冻死人,时洹……你每日都在关注战况,为何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