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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风(14)

作者: 要一只猫 阅读记录

“是因为我。”千愫直视着时洹,让他避无可避,她再道:“是因为我。”

杀人是因为她,沦落此地也是因为她,累病是因为她,背弃多年的守护也是因为她。

千尧虽对时洹从不给予认可,但千愫明白,这是父亲把时洹当做继承人磨炼的方式,千尧治军严明,对所有军士都要求甚高,更别说是儿子,若千愫是男子,没有生病,那这个人也会是她。

时洹在千尧那里历练了六年,一直被压,连严故渊都看不过去。严故渊是时洹沮丧之时遇见的伯乐,也是很好的师父。他和千尧二人,是最早在北原组建起可以对抗边外十四部的边护军的良将,他们在大梁北部的纠纷之域守了大半辈子,亦一同挑选了新一辈中最能率领边护军的后生,但是时洹逃离了北原。

是因为千愫。

时洹手指碰千愫的额头,像是生气,“胡思乱想什么……我、”

千愫却问:“那个小乞丐,是你对吗?”

时洹一僵,此刻竟想逃。

“别躲。”

千愫拢住时洹的脖子,让他向下,让时洹那隔出的空隙消失,她把头埋在时洹心口处,说:“我早就知道了。我没办法不想时洹,我每日都在想……”

她听着时洹的心跳,那是那样炽烈有力的生动。

时洹不是小乞丐,他从来就不想做认命之人。他从那个雨声哗然的破庙跑出来,他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是,可他想冲出这任人拘束的樊笼,管那命是什么,只有他能知道他是谁。

他怎么能在这样的深山中忘了自己是谁,让自己往日的奋勉付诸东流?

千愫是舍不得时洹打仗,但她更舍不得时洹难过。

如果时洹从来做不到那个,她不会觉得可惜。可他分明可以,却要让宝刀蒙尘……

千愫每日都在想这些,但这一刻她没说。

她也想隐藏自己的歉疚,因为时洹不会想要看这个。于是她无情地揭穿,“你偷先生的鸡,是因为你没钱了,你那日把钱都给了路边乞食之人……”

时洹震惊,他看向身下的人,脱口道:“你跟我?”

“为何不可?”千愫说:“你曾也跟着我爹,跟着我。”

时洹的震惊是真的,他在意这个。千愫到底知道多少事?

时洹感觉自己藏起来的一切难言往事都被千愫看到了。他在揭穿之下依然固执,固执地要披回自己久做伪装的盔甲,“你出息了?!外面什么人都有,谁叫你跟的?北原早和我没关系了,还提它做什么,我……”

“骗我。”千愫难过地看着时洹,说:“严将军传信叫你回去了,对吗?他说、改名换姓,就可以回去,你不是为了躲宁州、躲李家,而是因为我,你觉得我离不开你……”

“千愫、”

“我为何离不开你?”千愫要推开他起身,“我从前也没有你。”

时洹被推得急起来,在千愫脱离他的怀抱之际第一次这样强势地把千愫拉回来,好像他不这样,千愫下一刻就会逃走!

两个人像在床上抢东西的小孩,就要打起来了。时洹说:“你现在就离不开我。”

千愫因为又被压回去而生气:“不可能!这只是你以为,你把我当做易碎的瓷瓶。”

时洹:“我没有。你做什么?又耍赖吗?”

千愫驳道:“我认真说,你反倒赖我?你想去北原就去,想相助王爷现在就动身。你不是黑白通吃?躲在这里做什么?怕什么?怕我吗?”

时洹把她抵在跟前的手拿了,说:“怕你!为何不怕?”

高烧让时洹一切情感都变得激疾而放肆,千愫的话刺激着时洹,让他的伪饰霎时溃不成军。

他有些哽咽,却同千愫毫不退让,“千府回不去,这里除了贺先生又没人,那老头连自己都照护不好,哪还顾得了你!我不在,你能保证自己好好的吗?”

若非在说话,时洹简直牙都要给咬响了,千愫为什么要这样说?

什么都由她说。

由她想推就推。

时洹眼也红起来,“我在外一日,便是临渊一日,随时都会掉下去摔得粉碎,若我回不来,你要等我吗?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些?我走了就顾不上你,你、”

他一通说没打算停下,千愫却咬上了时洹拿她的手,让他住口。

她咬得不重,可她觉得自己咬得重,她带着沮丧,声音低下来,对时洹说:“你太凶了……”

王爷

严故渊的身影没有被雪掩盖,他在等待中愈发没有耐心。

他又捧出了那皱巴巴的信纸,摊出来又看了一遍。

白纸黑字的,没骗人。

踏实!

严故渊把纸揣回去,在原地跺起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