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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无双(118)

冷落他们今日早起并未走成,原来是昨晚逛夜集时陈默硬逼着高兴吃了几串现从油锅里炸出来的小酥鱼,结果高兴对海鲜过敏,早上起来生了满身的疹子,又痒又难受。陈默连忙去请郎中,开了方子熬了药,行程却因此耽搁下来。

冷落在自己房中打坐,修了一阵子内功,而后起身踱步至窗边,推开窗扇,仰头去赏今晚月色。差不多又要到十五了,不知那个月光大盗这一回又选在了谁家动手……冷落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暗下决心:这一次一旦遇见月光大盗,不论她有没有动手,都二话不说地直接将其抓捕!

想到那双明亮温暖、带着几丝慧黠的双眸,冷落轻轻地吁了口气,目光望向月光下华灯初上的街巷和民居,突然地——他看见正对着自己这扇窗的那条巷子的尽头处的一所院子里,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晾衣绳间穿梭,双手拈住绳上衣衫,灵巧地抻起、折叠、搭上臂弯,然后抬起脸来,陌生的面孔上是一对熟悉的眸。

——月光大盗!

冷落永远不会忘记这双眼睛,他早已将这双眼睛牢牢地烙起了心里,月光大盗——是她!就是她!绝对是她!

顾不得细想为什么事情会有这么巧,居然让他在这里又遇见了她——冷落一掀衣摆,飞身跃起,足尖一点窗台,流星赶月般直直掠向那院子。

心儿收好衣服才要进屋,突然间便觉得手腕一麻,眼前一花,再定下神来时却发现眼前早已多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绝不想见到的人——冷落。心儿情知不妙,面上却装作受惊匪浅的样子惊呼了一声,张嘴就要喊“有贼”,却被冷落一指点住了哑穴。

“姑娘,好久不见。”冷落似笑非笑地望住她。

心儿摇头,想要从他手中挣扎出来,无奈脉门被他捏着,一点力气都使不出。见冷落望着她悠悠地道:“还望姑娘莫要怪冷某点了姑娘的哑穴,姑娘嘴上功夫了得,冷某已经见识过了,为免这一次再度败于姑娘唇下,还请姑娘暂且委屈片刻。”

心儿心知要糟,这冷落点住她的哑穴,分明是不打算给她任何申辩的机会,铁了心的要先将她押解归案,不由心中急切万分,料得明月夜和沈碧唐一时半刻还不能回来,却是连给他们留下线索的机会都没有了。

冷落也不打算再多说,伸指又封住心儿几处穴道——他一直认为心儿是身负武功的,这几处穴道正能制住其功力。接着便将心儿扛上肩去,沿来路返回了客栈房间。

心儿心中万般焦急,怕明月夜回去后不见了她而着急担心,无奈此刻说不得话也动不得身,只好带了泪光地望着冷落。冷落将心儿放到当屋椅上坐好,看了她的脸一眼,转过头去,又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心下暗骂自己:平时面对多大的场面多凶的犯人都眨也不眨一下眼,如今怎么倒不敢去看这女孩子泪意盈睫的双眸了呢?怕自己心软?笑话!他冷落可是出了名的冷心冷面啊!更何况这个连续做下多起大案的飞天大盗怎么可能会真的向他示弱呢?这眼中撩人的泪光只怕是她的美人计……不,苦肉计罢!

想至此,冷落硬下心肠:不能再心软了,他已经放跑了她一回,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于是内力传声给隔壁间的陈默和高兴,令二人火速到他房中来。陈默和高兴很快便推门进来了,高兴的脸上和颈子上还残留着疹子尚未褪尽的浅浅红印,那情形倒有点像吻痕,再加上陈默总是腻着他,走到哪里都勾肩搭背的,惹得几个店小二在私下里对这二人产生了一些暧昧的猜测。

两个当事人此刻却根本顾不上这些,一进了冷落房门便齐齐怔了一怔,陈默甚至还吓了一跳:头儿……头儿这是要干什么?怎么挟持了一位姑娘在房里?看把姑娘吓得眼泪在眶子里直打转!头儿啊头儿!早让你赶紧娶个媳妇罢,就是不肯!如今又想在外面打野食……打就打罢,还把他和高兴两个叫来干嘛呢?莫非冷头儿不懂“那个”?要他两人过来帮忙的?

不等陈默这厢暇思完毕,冷落指着心儿淡淡道:“月光大盗已经抓捕,即刻动身上路返京,小陈备马,小高收拾行李,一柱香后客栈门口集合。”

陈默吓了第二跳——这个是月光大盗?他知道月光大盗是个女人没错,也知道月光大盗擅长易容没错,可——可头儿是从哪里抓到她的?怎么抓到她的?她不是应该在河东么?!怎么感觉头儿像随手一捞就把这条狡猾的小鱼儿给捞着了一般?这事儿也太神奇了罢……

高兴的一双眼睛死死盯在这女孩子的脸上:她就是月光大盗?她就是那个轻功绝顶的月光大盗?她就是那个把他扔到妓女床上好好羞辱了他一番的月光大盗?天知道自从那一次之后他的心中有多么的痛恨和纠结!他痛恨自己学艺不精,曾以为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已是独步天下,却不料竟在那温府中被这个大盗的功夫折辱,她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把他从云端打回了泥沼,她让他的自尊心土崩瓦解,她让他在同僚面前那点小小的骄傲顿时变成了天下最可笑的事!

月光大盗——很快,很快便能知道你的真面目了!

第103章 官盗同行

客栈门口一共三骑,陈默高兴各一骑,冷落将心儿用绦子缚在自己身后共乘一骑,三人出了望舒城后一路向北放马飞奔。从望舒城到京都,就算乘快马日夜兼程也要半月左右,次日天亮的时候也才不过刚抵临城。

马儿奔了一夜有些疲了,冷落三人便在城外路边的食摊儿前勒马停下,准备用些早饭后再上路。待冷落去解身上绦子时才发现……这个月光大盗居然在他的背后睡着了。一时间还真是不知该笑还是该怎样,只好小心翼翼地将她从马上抱下来,待要叫醒她罢,可看着这张宛如婴儿般无邪的睡颜却又怎么都不忍心,无奈只得牵马进城,找了家客栈临时落脚。

陈默负责外出买早点,硬是拉着高兴一起出了门,走出一段路后才突然意有所指地坏笑了一声,道:“小高,我看咱们头儿对那个大盗似乎有些不同于其他犯人呢。”

“有何不同?”高兴一听提起月光大盗,脸上就冷得很。

陈默坏笑着道:“你没发现头儿看她的眼神都……啧啧,打个比方,头儿看别人的眼神是冰锥子,看她的眼神就是热汤面……”

高兴忍不住笑出来:“怎么打比方的?!热汤就热汤,怎么还有面在里面呢?”

“那缠缠绕绕的可不就像是面条么!”陈默挤眉弄眼,“你说,咱头儿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罢?方才明明把她叫醒就是了,还非得一路小心抱着找了家客栈,难不成还要等那妮子睡醒了咱们才能重新上路?”

高兴垂了垂眸,没有说什么,那日在温府时月光大盗在他耳边的那一声轻笑重新回响在脑海里,一声又一声,一次又一次,怎么也挥不散。

冷落立在窗前,回首望着床上仍自酣睡着的月光大盗沉静的小脸儿,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疑惑。照理来说,她被他抓住了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么?她应该会焦急、会拼命地想对策不是么?可——可她却这么无忧无虑地睡了,睡得放心大胆从容不迫,简直让人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月光大盗!

不——她当然是,她肯定是,冷落不容自己再被她制造出的种种假象所迷惑,但她的镇定冷静确确实实让他惊讶到了,以至于他入职以来第一次感到对一名犯人难以捉摸无从下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她有着一种怎样的生活呢?她的家人会是什么样的呢?她的过去,她的童年,她身边的一切,他……他都想知道,很想知道。

冷落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得浑身一震,才要细想,却见床上人儿抖了抖睫毛,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哑穴仍然被点着,身上的几处穴道只能制住其施展内力,倒是不妨碍平常的行动,便见她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身,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地睫毛又是一抖,眼里泪水一下溢了满眶。

……这丫头又在演戏,冷落如是作想,索性立着不动,冷冷看着她继续演下去。见她站起身,向着厕室的方向走过去,临近门前时突然猛地向前一冲,一头就撞在了墙上。饶是冷落提防万千,也只来得及在后面拉了她一把,虽卸去了不少的力道,但她仍然撞破了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冷落点了她的软麻穴,将她重新抱回床上去,而后转身出门,很快就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个药箱,这是每家客栈都必备的东西。

坐到床边后打开药箱找出药来,伸手轻轻捋开这丫头覆额的留海,先用巾子擦去血迹,然后涂药膏。

心儿盯着冷落,事实上她方才并不是真的想自尽,她还有明月夜,她怎么可能会自寻死路呢。她只是在同这个冷落打心理战,她要吓他一吓,让他动摇,让他内疚,总会让他出现疏忽的,那时她的机会就来了,虽然不太可能逃跑,但总得想办法给明月夜留下暗号才是。

一时上好了药,冷落取出绷带来给心儿包扎,包扎完毕却不急着收拾,只管冷冷盯着心儿,半晌方道:“一个识宝懂宝的盗宝者,居然不知道护宝惜宝么?你的命对你来说原来并不宝贵,轻易便想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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