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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无双(143)

还未奔到巷子口,远远地便见一株落光了叶子的大槐树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个人,都抬着头往那树上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时而还有哄笑声传出。定睛看时,却见那高高的枝子上竟赤身裸体地吊着三名年轻女子,左庭澜细观之下不由怒撞顶门——那三名女子——正是他的妻子和两个亲妹妹!

疾飞过去将三人从树上救下,见除了受到过度惊吓和受了寒之外似乎并无内外伤,左庭澜将自己外衫脱下给妻子披上,又令两名属下把外衫脱下给了自己两个妹妹,而后驱散围观众人,令那两名属下先将妻妹三人送去附近医馆检查身体有无异样,自己则同剩下的几名属下直奔家中。

来不及走府门,左庭澜直接跃墙而入,先奔往双亲上房,却见一路上并无半个人影,连下人都不见一个,心中不由愈来愈沉,推门闯进上房内,四下竟空无一人,一时间心急如焚,找遍整个内院都不见人,下意识地往前厅而去,见厅门紧闭,不由心生警惕,运功于掌,豁地推开厅门,却见那叶月明正坐在正面主位之上,一身衣服早已染得血红,懒洋洋地歪在旁边桌上,一根肘支着桌面,手托着下巴冲着他笑,椅旁竖着柄钢刀,一绺鲜血正从刀刃上慢慢划落。

再环顾四周,左庭澜惊讶地发现这厅内挤满了他府上的下人,立在最前面的是他父亲的几房姨娘,还有姨娘们生的孩子、他的弟弟妹妹,都在那里直直地立着,眼睛睁得大大,不眨不动,宛如一具具泥塑,再细细一看——全部——全部都没有呼吸!

“叶月明——”左庭澜目眦欲裂,一声嘶吼便要扑向明月夜。

明月夜笑着将手一摆,道:“嗳,别急,今儿到贵府做客,小的我还带了礼物来呢。”说着直起身,双掌向两旁虚空挥出,掌风强劲,所过之处便见人头纷飞,伴着断颈处抛洒的鲜血由半空坠下,“扑扑”地砸落地面,竟似下了一场人头雨!

这些人的头是明月夜早便用刀断开的,因刀从颈部划过速度极快,所以人头还稳稳地“坐”在颈子上,又因事先点住了这些人的穴道,所以个个都能直立不倒,就这么石像般地立着。

几名同来的捕头被这骇人场景吓住了,甚至有一个已经开始呕吐起来。明月夜唇角带着哂笑,在椅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道:“喔,对了,左大总捕,尊夫人和令妹方才你可曾见到了?啧啧,可惜,今儿时间太紧,小的来不及一一‘伺候’那三位,只好拉出去让左邻右舍的一起瞻仰瞻仰了……左大总捕可替她们仔细检查过身体了?不知有没有发现小的打入她三人体内的银针呢?若是未曾发现……那可就太遗憾了,只怕那针用不了多久便会顺着血脉一直扎进心脏里去……嗳,反正左大总捕你喜欢玩儿针,权当是小的用来取悦您老的好了!”

“叶月明——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左庭澜几欲疯狂,挥掌便要扑上来,却又见明月夜将手一摆,冲着他笑得可爱:“嗳嗳,别急,还有最后一样礼物呢——”说着将手伸向背后,拎出两坨物事重重地放在旁边桌上,定睛细看,豁然是左庭澜父母的项上人头!

“左大总捕,你左府上下合共一百四十二口,其中一百四十一口已经踏上了黄泉路——喏,这厅里有一部分,茅厕里还有一部分,令尊令堂的身体我塞在最臭最脏的那两个茅坑里了,他二老生养了你这么一个儿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呢。”明月夜淡淡笑着,慢慢从椅上站起身,“最后这一口么……左大总捕,小的我可舍不得让你死得这么痛快,想知道我会将你怎样一点一点折磨死么?”

左庭澜飞身扑了上来,出手便是拼命的打法,他是冷落之前那一届的武状元,功夫在六扇门内亦是数一数二,何况此刻形同疯狂,战力更是瞬间提升了一倍,正所谓横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左庭澜眼下便是那不要命的。

然而似乎还有那么一个说法,那就是不要命的怕没人性的。对敌人残忍,不算什么,对自己残忍,那才是真正的毫无人性。

明月夜偏巧偶尔就会没人性一回,所以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中招会不会被砍,他只知道高手对决时如果对方攻过来你若躲开,你就会丧失先机、放走一次反击的绝佳机会,因此他不闪不避,只管一味攻击,反正你砍到我的时候也会被我砍到,就看我们两个谁能撑到最后一口气在。

左庭澜的几名手下也加入了战团,明月夜以一敌众,很快身上便见了伤,一刀,十刀,百刀,鲜血染红了他的长发,染红了他的眸子,那几名手下被他这副样子吓住了——他还是人么?分明是厉鬼!是修罗!他不怕死,他不怕死得有多难看,他野兽一般的眸子里此刻只有疯狂的杀意,完全忘记了自我,完全泯灭了人性……

沈碧唐坐在床畔,目光一刻也未离开昏迷中心儿苍白的面庞。他很心疼,可他没有立场像明月夜那样去拥抱她,他很气恼,但他也没机会和明月夜一起去六扇门里杀个人仰马翻。他能做的只有静静陪在心儿身旁,默默做明月夜的后盾。

沈碧唐隐约觉得出心儿有了心上人,只是他不愿去深究,他一向最懂得自欺欺人的好处,至少不会因得知了真相而心痛,所以他宁可装傻充楞,宁可骗自己还有机会得到心儿的芳心。

说心思灵活的明月夜其实是个认死理儿的家伙,他沈碧唐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他既没有一张英俊惹人疼的面孔,也没有关心体贴他的亲人,他的喜怒哀乐只能自己独尝,他的过去未来只有自己孤享。他不喜欢怨怼,他太懒,懒到连忧伤都疲于挑上心头,乐得对谁都是那一副永远也睡不醒的假面,省去了许多麻烦,省下了许多心思,如此终己一生,也挺好。

垂了垂眼皮,沈碧唐向前探身,心儿这张被他昼思夜想的脸就在眼前,如此美丽,如此纯净,让他心动,让他心颤,让他心疼。他缓缓伸出手去,想要轻轻抚一抚这做梦都想触到的面颊,也许这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这卑微的愿望若能实现,就是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眼看着微颤的指尖就要碰着心儿的肌肤,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连忙收回手来站起身,门开处见迈进来一个血人,冲着他呲起白牙一笑:“老沈,帮我包下伤口……”

说着,这人就一下子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第124章 不得好死

沈碧唐已经数不清明月夜身上到底捱了多少刀了,总之当明月夜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沈碧唐从头到脚用绷带缠了个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只除了露着一张脸……还有下面用来嘘嘘的那个东西。

明月夜咳了两声,牵得身上一阵掏心挖肺般地疼,勉强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沈碧唐房间的床上。忍着疼下床,从柜子里找出沈碧唐的一件外衫来披上,摇摇晃晃地出了门,一直来到心儿的房间。

沈碧唐就陪在心儿的床边,见明月夜进来张口便骂:“你个龟孙子的!伤成这样还乱跑什么!伤口挣裂了甭想老子再给你包扎!方才可把老子累死了!”

明月夜先走到床畔看了看心儿,见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脸色已是好转了许多,知道命是保住了,这才放下些心来,一歪身坐到床边,想咧嘴冲沈碧唐笑笑,却又扯着了脸上的伤口,只好倒抽了两声冷气,道:“你把老子全身上下摸了个遍,老子还没找你算吃豆腐的账呢,少叽叽歪歪的!我在这儿看着心儿,你歇会儿去。”

“我没事,你这只剩了半口气的才该滚回床上去好生歇着!”沈碧唐起身走到窗边,倒了杯水回来递给明月夜,“怎么伤成这副样子?姓左的怎样了?”

明月夜咽了口水,眸子里闪过一丝阴寒:“我把他扔院子里了。”

“嗳?”沈碧唐忙去推开窗户,向外瞅了瞅,果见院里地上趴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还活着呢不?”

“当然,死得太痛快岂不是便宜他了。”明月夜示意沈碧唐将窗户关上,伸着缠满绷带的胳膊去替心儿掖被角——虽然心儿自始至终都未动上一动。

“你想怎么收拾他?”沈碧唐重新走回来坐到床边椅上,目光在心儿脸上转了转。

“明儿一早你替我上街去找家卖蜂蜜的店,弄上几坛子蜂蜜回来。”明月夜森森地笑。

“用蜂蜜干什么?”沈碧唐望着明月夜阴沉的眸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涂在那小子身上,”明月夜邪恶一笑,脸上伤口因此被重新扯裂,血丝顺着脸颊滑落,将一张俊脸分割得扭曲且恐怖,“然后我把他带进山里去,毁几个山蚁窝,把他丢进蚁群里……嘿嘿!我会捏断他四肢的骨头让他动弹不得,生生被蚁群一点一点地吃成白骨!我要让他慢慢地体会自己被吃掉的恐怖滋味儿,我要让他后悔自己这辈子投胎做了人!”

沈碧唐望着明月夜,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家伙压根儿就不是人,而是一头恶魔,他的血是冷的,他的心是石的,如此陌生,如此不真实,只有在心儿完好时他才像个人样,倘若心儿万一哪天遭了不测……沈碧唐不敢想像那时的明月夜会变成怎样,那时的世间会变成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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