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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无双(9)

丁香其实也不敢确定,陈老爷在得知今天亭子里那女人居然是自己冷落了很久的三姨娘之后会不会因觉得对不住她而不好意思立即登门?但是丁香决定赌一把,就赌这陈老爷根本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否则但凡有点良心,他就不会有脸当晚便来找三姨娘续旧情!

事实证明“急色鬼”这个词简直贴切得让人击额,陈老爷因为好色,所以他急,急得根本顾不上想法子缓冲一下他与徐氏多年未见的尴尬,当晚就那么大方自然地来了。

丁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陈老爷,高大挺拔的身躯,英俊成熟的五官,走起路来风度翩翩,难怪让徐氏至死不悔地爱着他。

“宛露,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陈老爷轻轻执了徐氏的手,情意谆谆地望住她。

宛露是徐氏的闺名,才进门那两年,陈老爷夜夜这么在枕畔柔声唤她,如今只这么一声儿,长年来的凄苦怨怼一霎间便消失得无踪,只剩下巨浪般的相思与爱恋,几乎将徐氏溺死其中。

“老……老爷……”徐氏拼命地告诉自己要撑住,可声音还是不停地发着颤。她没忘记老爷临来之前丁香说过的话,她说:奶奶你要知道,能不能挽回老爷的心全在今晚一举,不能哭,不能怨,不能崩溃,不能降伏。哭和怨只能将老爷重新推出门外,崩溃和被降伏只会让老爷对你失去再度占有的兴趣。为了自己的好日子,要忍,一定要忍。

徐氏不想再过那样无人问津无人怜惜的苦日子,所以她忍住了,凭借一个女人超乎寻常的意志力——她要争,她要争回自己应有的一切!

“老爷近来可好?”徐氏淡淡笑着,身子有些打晃,被丁香不动声色地及时扶住,“妾身长日卧病在床,无法亲自服侍老爷和太太,实是心中有愧,还望老爷责罚。”说着便要弯膝下跪,丁香并未阻拦,只在旁轻轻扶着,也要一并跪下。

陈老爷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见这么一个弱弱的招人怜的美人儿要给自己下跪又哪里舍得?连忙一伸胳膊将徐氏扶住,这手便没有再拿开,柔声说道:“傻话,身子不好当然要好生调养,老爷我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你?”

“谢老爷恩,老爷请坐。”徐氏轻轻地挣脱陈老爷的手,尽管心里很是舍不得。

望春泡上茶来,同丁香一左一右地侍立在徐氏的身后。陈老爷心中虽痒,却也不好操之过急,拿过茶盅来抿了一口,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粗?”

徐氏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仍旧笑得淡然:“这茶妾身喝来还觉不错,老爷若不喜欢,妾身便让望春再去换上一壶来。”

“罢了,”陈老爷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顾得上换什么茶,看了眼徐氏平静的面容,愈发地想尽快把她搂在怀里狠狠揉搓一番,非要教她动容、非要教她像四姨娘和五姨娘那样缠着他邀宠不可!“明儿叫望春去你们太太那里领些好茶过来,这种茶多喝无益,伤胃伤脾。”

徐氏淡淡谢过,而后低头抿茶。

陈老爷心里着急,却又无处入门,只好没话找话地道:“这个丫头眼生,是新进府的?”

丁香垂首一福:“回老爷的话,小婢丁香,是新进府来伺候三姨奶奶的。”

“喔,不错,人倒是蛮机灵。”陈老爷心不在焉地说着,一对桃花眼只管瞟着徐氏。

望春毕竟经历过,见这情形知道陈老爷意思,脸上一红,冲着丁香打了个眼色,接着便寻了个借口出了房间。丁香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她料到徐氏这一次必定不会那么轻易给陈老爷机会,但也红了红脸,寻了另外的借口也跟着出来了。

两个丫头就在门外阶下立住,以免屋里主子随时要人伺候,只是两个人都红着脸,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不大一阵,屋门忽然开了,见陈老爷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并未尽兴的憾意,由徐氏送到了院门外,不断重复着明儿日还要来看望徐氏的话,徐氏只管宠辱不惊地将他送走了。

望春一跺脚:“我的好奶奶!您、您怎么不留住老爷呢!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

徐氏只让她将院门插好,转身回了房间。经此一次,徐氏分明清楚了丁香的远见,这件事不能急,要小火慢熬方能熬得透、熬得烂。

当晚,徐氏睡得比哪一夜都要甜美,都要踏实。

次日一大早望春就被太太叫了去问话,紧接着又有四姨娘房里的丫头石榴和五姨娘房里的丫头槐花前来找银杏儿和水仙玩儿。徐氏坐在窗前椅上淡淡笑着,她知道,那些女人开始担心了,开始紧张了,这很好,她们的好日子实在过得太久了,该让她们玩玩新鲜的才是。

徐氏娘家送来了几套新衣服,那是丁香出的主意,料子不用太好的,干净素雅就行。徐氏将所有金银首饰收进了匣子里,只留下最简单最朴素的几根骨簪。窗前的花盆子里多了几样小巧淡雅的花儿,屋中也时常开窗透气,只放水果不熏香,没有任何乍眼的颜色,只有清清爽爽的几缕温馨。

当晚陈老爷果然又来了,徐氏温雅从容地将他迎进屋中,这一次陈老爷没有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向徐氏求欢,徐氏既未推拒也未迎合,只是照着丁香教的法子给陈老爷揉捏颈子推拿肩背,直把陈老爷揉捏得骨酥筋软,一整天的疲惫全都消散无踪,不由啧啧称奇:“宛露这一手是哪里学来的?真真能消疲解乏呢!”

第9章 新不如旧

徐氏微红了脸轻轻一笑:“这些年来妾身闲着无事,便看了几本养生修身的书,这手法也是从书上学了个皮毛罢了,心想着哪日妾身这病好了,便可以这么着天天伺候老爷,老爷为了一大家子的事日日操劳生意,时间久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难免有耗损,只恨妾身是个女儿身,不能在生意上帮老爷排忧解难,只好尽己所能地伺候老爷的身体,只要老爷能够康康健健强强壮壮,便是妾身最大的幸福了。”

陈老爷不由一阵感动,纵观他其余那一妻三妾:正妻刘氏容貌平常,年纪又大,为了在下人面前摆出一副主母的架势,在房中便显得束手束脚,每每下榻在正房总不能尽兴,且刘氏又恐言语轻佻了落人口舌,向来不肯向他软语撒娇,根本没有什么情趣。

二房张氏,那本就是刘氏的丫头扶成姨娘的,言行唯刘氏命是从,胆小怕事,恐得罪了刘氏便不敢讨好他,唯唯喏喏,让人提不起兴致,更别说主动和他聊天闲话儿了。

四姨娘李氏,固然生得貌美,却过分地爱慕虚荣,成日只管哄着他要好衣服要新首饰,见了他不是撒娇就是抱怨,刚开始时这倒可以当成是一种闺房情趣儿,但时日一久就不免让人心生厌烦起来,再好看的脸蛋儿看久了也会觉得索然无味,何况这女人本就肤浅,除了来来回回那些话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五姨娘赵氏,原本胜在青春热情,只是也正因她年纪太小,根本不懂得心疼人,一味地要人哄着她逗着她,从不懂察言观色,更不会软语温存,再别说像徐氏这般细心体贴知道疼惜自己丈夫了。

所以陈老爷心中一番考较下来,只觉眼前这个徐氏竟是几人之中最优秀的:容貌上乘,性格温婉,不嫉妒、不攀比、不争宠,且看她房中摆设布置如此简单清新,再看她身上这衣服装扮又如此清丽脱俗,更难得的是,她身在病中竟然还想着怎样才能伺候好他,学了一手替人养身解乏的本事,如此良人何处能觅?!

陈老爷不禁暗骂自己过去这些年怎么就被灰尘蒙了眼,居然把好好儿一个佳人丢在了这冷清清的院子里不闻不问!只是他不曾深入地去想过原因,那只不过是因为他对那几房妻妾全都厌了的缘故,因此徐氏这个被他遗忘了数年的妾室才能重新带给他新鲜感,重新让他有了玩乐之处,罢了。

陈老爷温柔地拉过徐氏的手,出自真心地轻声道:“宛露,这些年苦了你了,是老爷不好,让你独守空房如此之久,老爷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徐氏听了这话后红了眼圈儿,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只一味笑着:“老爷从来未薄待过妾身,妾身为老爷做什么都是甘愿。”这情形在陈老爷看来愈发感动和心疼,伸臂将徐氏揽在怀里一阵软语温存,直到后来兴致渐起,才欲拉着徐氏往床上倒,便听得丁香在房外敲门:“回老爷话,四姨奶奶着人来请老爷过红霞院一趟,说是四姨奶奶身上不大舒服呢。”

陈老爷低骂一声本不欲理睬,奈何丁香在外面接连回了两次话,徐氏便含笑推开陈老爷,温声儿道:“老爷还是去看看四妹妹罢,妾身这里几时都来得,莫让四妹妹寒了心才是。”

陈老爷只得悻悻地起身整理衣衫,才要出门,偏头看见徐氏笑吟吟地歪在榻上看他,忍不住回身过去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这才转头径直出得房去。

半晌丁香闪进屋来,眨巴着眼睛看向徐氏:“奶奶这会子就睡呢,还是再稍待一会儿?”

徐氏笑着啐了一口:“再待一会儿做什么!还指着你们老爷去了那狐媚子那里能退出来?果然是被你料到了,那张氏赵氏见老爷昨儿来了我这里指定先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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