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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109)

“错。”他的手点上我的唇,“身在朝堂,你不该说这样的话,你应该说,没有利益的人,是不值得维护的。”

这就是男人的思想吗?

永远不带感□彩去想事情,只为利益而谋夺。易清鸿说过类似的话,而他亦然。

虽然冷酷,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对的。

“你能给我什么利益?”低头看看,他的双手正虚环在我的腰侧撑在墙上,将我的身体锁在他的胸膛与墙壁之间。

无形的压力,无形的暧昧,虽未有身体接触,总是令人有无法逃离的逼迫感。

“你想要什么利益?”他的脸始终距离我的面颊不过两寸,犹如调戏般的不正经,惟有那双瞳间的清明,不见半丝,“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为何是我?”我仰起脸,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瞳,“莫要说因为喜欢我,你刚刚才说过,没有利益的人,不值得维护。而我虽然是督政令,也不过是依附三人而活,没有自己真正的实力,我想不到你选择我的理由。”

“不就是你说的利益嘛。”他的脸颊又近了一分,近的快鼻尖对着鼻尖了,“娶你,我就能更好的深入到三王的中心,让他们争夺的更激烈,得到更大的利益。”

“那之前呢?之前我还不是督政令,还在暗处躲藏的时候,你不就寻上了我吗?”我望着他越靠越近的脸,不但没有躲闪,反而贴上了些,他微顿,下意识的往后闪了下。

“因为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就算易清鸿不出手帮你,我也能把你推上这个位置。”他呵呵笑着,“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既然族长大人求娶心切,那凝卿若拒绝岂不辜负了您一番美意?”我笑着,忽然伸出手,想要贴上他的脸颊,“不知族长大人何时迎我过门?”

眼前人影微晃,他倒退了两步,脱离了与我亲密的距离,而我的手就这么空停着,落在空中。

慢慢的收回掌,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唇角的笑容渐渐扬起。

“族长大人,你如此情真意切的求娶我,又每每急色的调戏于我,如今凝卿应了,为何您倒害羞了?”我摇摇手掌心,“怎的忽然害怕凝卿碰您了?”

他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吊儿郎当的表情很快的爬上面容,“小姐忽然热情,怕消受不起美人恩,惊喜之下难免动作失态,这么说小姐可能理解了?”

“是么?”我的目光放在他壮硕的身形上,缓缓挪到他的脸颊上,“那希望族长早日恢复平静,不然这夫妻相处,总是要肌肤之亲的,族长次次都这么惊喜,凝卿岂不是不敢靠近了?”

他笑了下,忽然打开窗,窗外的日头西斜,失了温暖,只留下红红的艳丽。

残阳如血,便是这般吧?

嫣然中,我远眺窗外梅林,“陪我走走吧。”

他颔首,率先朝门外行去,我跟在他的身后,缓步优雅,似跟不上他的脚步速率。

才几步,他又忽停下,回首等待。

“族长大人,今儿很怪哩。”我行着,目视远方,声音松懒,带着笑意。

“是么?”他抱着双臂,声音听着同样轻松。

“族长大人,抱着双臂看上去很轻松,其实代表了一个人抗拒和疏离的意思。”我口气平淡,“难道您抗拒与我亲近?想要离我远些?”

他的步频乱了下,手臂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梅林渐近,能嗅着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间,素雅清淡,混合着白雪的凉意,沁透心脾的舒爽。

我手攀着梅枝,调皮的从梅瓣上拈起一撮雪,看那冰雪在手中渐渐透明,化为细流滑下,不小心顺着手腕就沾染上了袖子,湿濡了袖口。

挽了挽袖子,一方细帕已到了眼前,我道了声谢,拈着帕子擦了擦,又顺着拭了拭脸上沾染到的雪尘。

手帕拈在指间,我凑上梅瓣嗅着,“族长大人,可愿为凝卿折朵梅花插上?”

他迟疑了下,缓步走到我身边,伸手折向一朵梅花,另外一只手挡在我的脸颊边,似是怕梅花摇动间的雪会打向我的脸。

我垫着脚,翘首期盼,在梅花折下的瞬间,露出开心的笑颜,微微侧过了左脸。

他的手本是伸向我的右颊,在我的动作中愣了下,极不自然回到我的左颊,别上了鬓边。

在他的手贴上我脸颊的瞬间,我的手伸出,抓上了他的手腕。

就在我的手与他掌心相触的瞬间,他的手灵蛇般撤了回去,没能让我看清他掌心。

“族长大人,这不似你。”我不待他回答,手指抚上鬓边,“我这样漂亮吗?”

“漂亮。”他的眼神中一刹那掠过什么,很快的远望屋子,又抽回目光。

“族长大人,就想回去了吗?”

他摇了下头,很敷衍。

我双手一圈,抱上梅花树干,用力的摇晃起来,雪尘伴着梅花瓣纷纷扬扬散开,眼前顿时一片朦胧。

人影被雪影虚化了,颀长英伟,仿佛梦中行来的人。

记忆,在朦胧中真实,又在真实中虚无,渐远渐近,一时分不清楚到底身在何方,只知道,雪打在脸颊上,很快就成了水珠,滴滴落下。

“别玩了,会病的。”有人拦住了我的疯狂,抓着我的手将我带离那模糊的世界,伸手拍着我肩头的雪花,抚过我的发丝。

轻轻的,一声哽咽,是抑制不住的悸动。

为那记忆中俊秀的身姿,为那曾经在梅花树下陪着我的温柔笑容,为那温暖的怀抱,都随着这一幕幕落雪而清晰再现。

那擦过发边的手掠过,停在我的脸颊,一滴眼泪掉落,打在他的手心,他的手猛的一缩,我靠着树干慢慢滑落身体,紧紧的蜷缩着。

“曾经有一个人,他会在折梅时挡住掉落的雪花,生怕沾上我的身体,他会将梅花瓣别在我的鬓边,告诉我这花最是衬我,他会在我摇树时将我带离,用温柔的嗓音告诉我,会病的。”我笑着,泪眼中对面人的表情看不清晰,“他会为我冲泡藕粉,他会用手轻抚我的脸安慰我,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很想他,很想。”

面前的人怔怔站着,手就这么停在空中,长久的沉默后,一声叹息。

蹩脚的南地口音响起,“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怎么,你不敢碰我?”我吸了吸鼻子,“你怕我抱着你,你怕我靠近你?”

“笑话。”他硬硬的开口,“我有什么怕的,你迟早是我的人。”

“既是你的人,怎么不敢抱我?”我抬起脸,用力的擦去腮边的眼泪,“‘梁墨’人少吃羊肉,你既在‘梁墨’潜伏这么久,何来如此浓重的羊膻味?你是想用那呛人的味道遮掩掉身上的气息吗?你每次见我都是调戏逗弄,因为你知道,女子一旦为不熟的人调戏,必然是反抗躲闪,或者别脸垂目,不可能有平静的心观察破绽,你这么做,是不是怕我看你的眼睛?”

他呵呵一笑,“我会怕吗?你看就是了。”

我哼了声,苦笑摇头,“你很聪明,知道人在第一眼看的时候最容易找出相同的熟悉处,所以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黑夜笼罩中,第二次出现时无礼于我,之后我已对你有了认识,便是再看到什么,也只当是赫连,而不会联想到其他人,是不是?”

“你不敢给我看你的手,因为纵然手变粗糙了,掌纹是永远不会变的!”我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冲前,“你始终穿着宽大厚重的皮裘,是为了遮掩身形吗?你刚才不敢在我前面走,是怕我认出你走路的姿态吗?”

一声声话语仿是指责,我慢慢走向他,而他,竟在我的逼近中退了两步,撞上了身后一株梅树。

雪花簌簌,打在他的脸上,我的语调渐激动,“我虽在‘红云’京师长大,却少有出门行走,朝中宫闱,更是不识一人,有谁需要如此遮掩到如此地步只怕为我识破?”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也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你不是要我嫁吗?我应了你,现在你是不是要履行承诺告诉我你的身份了?”

他站在那,一动不动,张了张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与他,面对面,无语。

只有我犹未平息的抽泣,重重的呼吸着。

我的手,慢慢的伸出,想要触碰上他的脸颊。

“沧……”一声金石摩擦后,破空而来的锋利之声飞快的临近,直笼向我的身体,刹那间只觉得一片寒凉。

111 赫连清鸿 相夺相护

下意识的回首,却还未及彻底转过身,一股大力拽上我的手,生生将我拖出了两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叮,叮,叮……”

连续急促的声音,雨落磁盘,不断在耳边回荡,敲击的声音清脆中带着爆裂,余音震动,耳朵里一片嗡嗡的声音。

我趴在他的怀中,被一股浓重的羊膻味包裹着,只是此刻,再不觉得这个味道难闻,再不觉得他的动作无礼。

不曾回头看过,因为我知道,无论是什么人,我都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没有理由,只凭感觉,无原因的信任。

他脚下连退,我的耳边只有身体被搂着快速移动的呼呼风声,偶尔抬头,也是看着他的脸。

虬髯遮挡了半边脸颊,黝黑的颜色仿佛是草原烈日下的遗留,看不出半点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