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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4)

每每说到我的病,他都是一脸冰寒,雪封万里的样子。

“哥,我想吃‘御香斋’的甜糕,我快饿死了。”摸摸自己的肚子,恍然想起中午自己一直在睡,居然错过了午饭,难怪刚才昏倒,竟然是饿的。

他站起身,投给我一个绝美英俊的笑容,“我这就着人去买。”

我点点头,笑容更大了,两人间争执顿时化于无形。

他的手触上门闩,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下个月就是立秋,皇上准备在东都狩猎,下令我全权调动兵马护卫。”

啊,秋天就要到了吗?

我飞快的摆摆手,一脸纯真无辜,“哥哥尽管放心去吧,你妹妹我一定会在家里乖乖的,不逛大街不溜出去玩,不打狗不骂鸡,贤良淑德,温婉恭俭……”

“你和我一起去!”我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听闻东都那边有一名医,想带你去看看,你一个人在家中我不放心,所以……”

他俊美的笑容逐渐放大,我放亮的双眼逐渐暗淡。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际,我慢慢的下地,推开窗户透散着房间里的憋闷,茶盏早已凉透,冷冷的水入腹,竟似也清醒了头脑。

敛了笑容,我端着茶水,发呆出神。

晏清鸿,‘红云’第一相,会做出如此奇异的举动,又被我三言两语的击退,第一次的见面,有些失望。

这个人,竟不如传说中的精明,那些谈笑间令他国俯首的传言难道是坊间的夸大?

还是我低估了他?

窗外的风吹过,隐约有丝清凉,窗外摆着的几盆兰草乱了叶片,轻摆摇曳。

心头似乎也有什么乱了……

4 凤凰比翼 不离不弃

手边的桌子上,半折着一本书,打开的书页正被风吹的呲啦乱翻,旁边的砚台边狼毫上的墨迹还未干,拿起书本,上面还有一行行细细的隽秀字体,正是我熟悉的哥哥字迹,“移花接木,乃暗中更换人或事达到目的之计,若与无中生有,瞒天过海同用,必有奇效。”

笔迹到了这里突然断了,笔也是匆匆的搁在一旁,掉在桌子上染了一大块的墨迹,我拾起笔,在砚中倒了点剩茶和开,提笔在哥哥的字后悄悄的续上几个字,“同可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共用,或空城计一并行用。”

自我欣赏了下,字还不错,我抿起唇淡淡的笑了,取过一片书签夹在书页中,把哥哥的书轻轻合了起来。

“小姐,你的药煎好了。”难闻的味道伴随着亦蝶的声音一起飘了进来。

无语的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我看着面前黑乎乎的一碗药,平静的接过放在身边的桌子上,忽然猛的一缩手,低低的呼出声,看看被烫红的手指,“亦蝶啊,现在还是夏日,这么烫的药怎么喝的下去?”

“那……”亦蝶飞快的走上来,抓着我的手仔细的看着,确认没有大问题后才长出了口气,“放凉些再喝吧。”

正合我意!

一拉她的手,我拿着手中的书,顺势拿起另外几本,“哥哥开始拿来的书吧,我们给他送回去,不然晚上我歇下了,哥哥也不便过来拿。”

亦蝶伸手接过书,转身走向门口,“我送去少爷房里。”

我微笑着,身体靠在桌子边,目光瞄瞄药碗,再瞄瞄开着的窗户,轻轻点点头,目送着亦蝶的离开。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也飞快的转身抓上药碗,正要倒出窗外,冷不防门口一个声音,“亦蝶,我让你盯着小姐一定要把药喝下去才能离开的,她喝了吗?”

我飞快的坐回桌子边,老老实实的捧着药碗,轻轻吹了吹浮着的药沫,啜了口,脸顿时皱到了一起。

喝了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的舌头应该早就适应了苦味,偏偏这些大夫总是有本事挑战我的极限,配出的药一味比一味苦,还没入腹肚子就已经开始抽筋。

哥哥修长潇洒的身型迈了进来,在看到我正‘乖巧’‘听话’的喝药时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这药有些苦,最好一口气喝了。”

“烫。”我瘪瘪嘴巴,把犹带着烟气袅袅的药汁伸到他的面前,“一口喝不下去。”

他伸手接了过去,声音清朗温润,“放放再喝。”

撑着下巴望望窗外的斜阳,亮亮的金光打在窗棂上,衬的哥哥的脸也散发着温暖的色泽。

距离晚饭还有些时间,睡了些时辰,精神倒是特别的好,我抓上哥哥的袖子,“哥,你最近好像特别忙,家中的人几次告诉我你宿在书房,我去帮你收拾收拾吧。”

“不用。”他拍拍我的肩膀,“下人会收拾,你要是闷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他们总是胡乱收拾,越收越乱,根本不知道你要看什么,我想顺便拿几本书看,上次的那些都看完了。”我这个闲人唯一的乐趣就只剩下书了,反正是打发时间,什么样的书都无所谓了。

他失笑,“你又偷我的书看,女孩子家少看些兵书,文策,费脑子的;不如画画或者做做女红。”

我摇头,“我只看看,不动脑行不行?”

他拿起床头的薄披风,轻盖在我的肩头,纵容的扬起唇角,“走吧。”

书房本是全家人的书房,只是哥哥一向繁忙,军中的事务,朝中的事务,家中的事务,让他常常忙到夜半时分,久而久之书房倒成了卧房。

或许只有娶亲以后,他才会有所改变,不过现在的哥哥,要他娶亲……

叹气!

书房的门被推开,和哥哥身上相同的熏香味淡淡的飘了出来,带着男子独有的气息。我轻轻的支起窗棂,让阳光撒在桌前,照出桌边薄薄的浮灰。

鸡毛掸子拂去灰尘,顺手将香片放在熏炉中,屋子里顿时升起袅袅的清香,我把亦蝶刚刚送过来的书按哥哥的喜好分类放在书格和桌边,刚才被我夹了书签的书应该是哥哥正在看的,放在桌边的最上面,其他几本有过批注的应该看完了,可以放回书架了,没有批注的新书就放在床头吧。

目光在书架上搜寻着,不经意的溜到旁边的墙上,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三尺青锋,剑穗垂挂而下,殷红的色泽有些褪了。

遮盖在剑鞘上的,是一个鬼怪般的面具,青铜的材质散发着幽暗的阴冷光芒,两颗硕大的獠牙从咧开的大嘴里高高的伸出,深深的瞳孔后无底的黑色看的人心底直发寒,一道长长的痕迹从额头劈到下巴,没能劈开面具,却翻开了青色面具下黯沉的铜色,红中带着金,与周围的暗青格格不入,更突显了这翻卷着的痕迹狰狞。

这是哥哥战场上用的面具,正是这个面具造就了沙场上‘鬼面将军’的威名,震慑了无数人的胆,却也正是这个面具,替哥哥挡下了曾经致命的一击,它更加的恐怖了,而哥哥也越来越扬威天下。

我伸手摘下面具,入手有些沉重,冰冷的感觉从指尖一直渗透到皮肤下,将面具覆在脸上,周围突然变黑,只有两个眼睛的前方是光亮着的,蒙上它,似乎从另外一个窗口看着这个世界。

我皱眉转身,“哥哥,你带这个东西也不怕视线不好?若是旁边有刀枪突然闪过来,看不到怎么办?”

前方哥哥的脸色突然一变,“凝卿,别碰那东西。”

摘下这让我憋气的东西,我看看手中的面具,有些莫名的看着哥哥,“不就是个面具么,冷冰冰的,没什么关系吧?”

哥哥从我手中抽走面具,“这个东西沾了太多沙场的血,也不知有多少魂魄因为它而死不瞑目,它的煞气太重,你不要碰。”

看着他把面具重重的丢到桌子的角落,敲出沉闷的响声,我失笑出声,“什么时候哥哥也这么迷信来了?面具而已,小时候常玩的。”

他瞪了我一眼,薄薄的愠怒,却没有威煞之气,“不如你去问爹爹,只要爹爹同意你碰,我便让你玩。”

爹爹……

算了,我不认为这个话题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爹爹对哥哥一向是严父,自小打骂苛责,对我却是纵容疼爱,每每那张威严的面孔在我面前揉出慈祥,我都在怀疑爹爹有多久不曾笑过,脸上居然连一道笑纹都找不到。

或许是因为我的病,总是让爹爹和哥哥忧虑牵挂,怕我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才纵容着我。

或许是因为娘亲和二哥的早逝,让爹爹把最后所有的疼爱都给了我。

“好吧,我不玩。”收敛了一时的好奇心,我不想让哥哥和爹爹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哥哥看了眼门外,“你要吃的点心差不多应该买来了,你的药还没喝呢。”

他怎么这么好的记性啊,一碗药需要如此记挂吗?我都赖三回了,都没能让他忘记。

“就好了。”我把最后一本书放上书架,转身间已是轻松的平静。

“啊……”随着我甩脖子的一个动作,青翠的绿色从我脖子间飞了出去,直直的朝着墙角飞了过去,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想要挽救已是不可能。

哥哥修长的身子一掠,手指轻扬间,青绿已经落入他的掌心中,我飞到喉咙口的心才重重的落了回来。

猛的捂上心口,我大口的喘着气,刚才的激动让我又一次晕眩,眼前一黑,下意识的扶上身边的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