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人间何处问多情(60)

她的掌心中有汗意,握着我时微微的颤抖着,我手腕上的龙凤玉镯与她的镯子相触,放出清脆的急敲声。

“卿儿,离开京师!”这几个字说出口,她身上端庄高贵的气势回归,冷凝坚定,“你若留在京师,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连累晏清鸿,还是尽速离京的好。”

“帝王之恨,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我容身之所?”我冷冷的开口,目光遥望‘照辉殿’外,殿堂叠嶂之远,更大更金碧辉煌的某处。

“去‘梁墨’!”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着,“以恒昌皇子妃的身份,定能保你安全。”

去‘梁墨’?

舍下晏清鸿,舍下哥哥,舍下‘红云’所有的一切?

若不舍,他们势必为了维护我与君为敌……

为了保护他们,我必须走,还有……我的母亲!

我重重的点头:“好,我走。”

“娘娘……”门外的周尚宫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声音急促:“刚才御书房伺候着的人偷传出话,皇上刚才吩咐封锁全部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还有……御辇朝着‘昭辉殿’来了!”

62 险险逃难 依依送别

“什么!?”皇后娘娘猛的从凤座上站了起来,脸色惨白慌乱,“皇上来了?”

我们对望着,从对方的眼中同时看到惊惧。

皇上此次,是要对我动手了吗?

“不行!”她摇着头,头上凤钗晃动凌乱,“你快出宫,快,然后直接出城,去、去‘梁墨’,莫要回来,再莫要回来!”

“可是宫门已关,这,这可如何出得去?”周尚宫望着我,也是同样手足无措。

“走南门。”皇后娘娘推着我的身子,“从‘御书房’传话到南门最少要半个时辰,你从‘昭辉殿’去南门只要半刻钟,应该还来得及,快走,坐我的凤辇去,快!”

“我乘您的凤辇出宫,那您呢?”我挣开她的手,“您会被降罪的。”

“那又如何?”她凤目圆睁,“这十余年来我未为你做过任何事,身为母亲,如论如何我也要保你一次,由我来违抗君命的责罚远小于晏清鸿抗旨。我是一国之后,没有正式的理由废我亦是不能,皇上根本不敢承认你是双胞之一,如何能公开废我?”

只一刹犹豫,她推着我,“你也是□了,保住自己,就是保住你的丈夫。”

再无任何语言,我跪下,冲着她连磕三个头,转身飞快出了‘昭辉殿’,手脚并用爬上凤辇,未及我落座车便快速的朝前驰去。

我手攀窗沿回首依依,殿门前那个高贵端庄的女子手扶殿旁大门,双目中泪水涔涔,却是欣慰的笑了。

车轮碌碌,才转过弯角,无数喧哗和沉重的脚步声奔入‘昭辉殿’中。

马蹄杂乱,踏在我的心头。红色的高墙在眼前不断的倒退,风吹着车帘啪啦啪啦响。

昨日还是平湖静水,今天便波澜汹涌,快的让我没有半分准备,还是说晏清鸿将一切瞒的太好,我根本毫无察觉?

高耸着的宫门越来越近,士兵寒衣铁甲,枪尖红缨飘动,表情冷漠。

我的心跳就和这马蹄声一般,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车身未停,车夫一声大吼:“皇后凤辇,开宫门。”

士兵枪尖架起,“凤辇论规矩,也是要查的。”

马车突震,硬生生的停了下来,我身体不稳,险险甩了出去。

侍卫最前的人,已经跪了下来,“娘娘稍待半刻,这就检验完毕。”

半刻!?我现在是瞬息都等待不了,身后已远远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和马蹄声,越来越近,而检视车马的人,还在耐心的比对着出宫令牌。

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逃不脱了吗?漫说‘梁墨’,便是这‘红云’皇宫都出不去,还有何可想?

忽然,一骑飞来,云过淡青,如烟如雾,笨重的铁甲中,他的飘渺淡然那么抢眼夺目。

清鸿!

他马匹飞奔,直奔着那赶来的侍卫人群而去,口中声音惊慌忙乱:“快勒住,马惊了……”

那群人眼见着就快到了车边,被此情形吓的一愣,傻傻的全站住了脚步。

守卫首领扬声大喊:“还不去帮忙,莫要摔了晏相。”

检视车马的人顿时甩下手边的事,急匆匆的朝着晏清鸿而去,两群人战战兢兢的拦着马匹。

那马儿四蹄乱跺,一群人手忙脚乱,又怕惊了马,又怕伤了晏清鸿,你推我搡成了一锅粥。

“检验完毕,开宫门。”侍卫统领一声令下,沉重的宫门慢慢打开,我撩开帘子,晏清鸿还在马上与一群人纠缠着,“快,让开,别伤了你们……”

马儿跃起,顺着大开的城门一路冲了出来。

“保护晏相……”那侍卫统领匆忙上马,带着一批人冲出南门,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千万不能伤了晏相啊,不然咱们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眨眼间,剩下几个犹豫的人也顺着晏清鸿离去的方向追去,偌大的南门口只剩下孤零零的马车独自杵在那。

鞭子在空中炸开脆声,马儿滴滴答答迈开步伐,轻轻松松的出了南门,一溜的撒开蹄子奔去。

心,悬起又落下,再悬起,就好似晃在峭壁间的秋千,不知什么时候就落到了谷底。

车并没有直奔城门,而是在巷子中钻着,不多时停在无人的地方,车帘被撩起,“夫人,请下车。”

马车前,青衫飘扬,晏清鸿扇柄轻拍掌心,俊朗双眉微皱,面沉似水,在看到我的身影后,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清鸿。”看到他迎上来的身影,我投入他的怀抱,轻轻的喘息着,“你没事吧?”

他只摇了下头,紧拥着我,喘息声比我更加的急促,“你,可好?”

“好!”我抓着他的衣襟,想让自己松开,却发现手指完全不听使唤,抓的那么紧,紧到他的前襟被我揪皱一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清鸿……”

他将我保护的太好,让我完全不知自己面临的险境,每日沉醉在他的温情中幸福自得着,原来外面早已是风起云涌。

“若不能护你,怎配为你夫?”他还是那句平平淡淡的话,“可惜终是要送你离开,要你忍受颠沛流离之苦。”

“对不起,若我不进宫或许事不至此。”我无奈,想起‘昭辉殿’前送别的清丽身影,只觉涩涩,“是我拖累了你。”

一辆普通的马车驰了过来,晏凌跳下马车,“夫人,请上车。”

看看晏凌,我猛回首望着晏清鸿,“你要送我去‘梁墨’?”

“此刻除了‘梁墨’又有何处更安全?”晏清鸿脸上一片冷静,“我本不欲走这一步,现下唯有赌了。”

“那你……”

他南门前故做惊马乱了护卫的队伍放我出宫,若天子一怒,纵然是宰辅之位,怕也是欺君之实。

他冷冷一笑,眼神中有说不尽的嘲弄和看透,“飞鸟尽方能良弓藏,晏清鸿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保一条命的能力还是有的。”

“清鸿!”我低声念着他的名字:“一起走吧,你答应过我,要一起走遍草原大漠,看朝阳起落,你一直告诉我不眷恋地位权势,那何必再留?”

“我不能走!”他目光深藏,一口拒绝了我的话。

“为什么?”我抬起头,“你究竟还有什么隐瞒了我?”

“我只是留下来收拾残局。”他声音冷静,“皇上想要你的命,我自有办法弄出个鱼目混珠,待风声过后再辞官与你团聚,总胜过二人奔逃被追击,一世不得安宁。”

见我仍在犹豫,他轻拍我的手背,笑意绽放,“怎么,你不信我?”

“信!”我慢慢的点了下头,心头却总觉有些怪异,可又说不出这怪异究竟在哪。

“上车吧。”他从容的掀开车帘,“趁皇命还没有来得及封城门,所有事项我俱交代与晏凌,至多三两个月我便来寻你。”

“真的?”从出宫到现在,我始终不安着,他安慰的表情并未能让这种不安消退,反而更加的浓烈。

他俯下脸,亲上我的唇。

炙热的吻,浓重眷恋,摩挲着我的唇,刚起的青髭擦着我的肌肤有些疼,我拥着他的身体,纠缠着他的舌,恨不能在此一吻中将他留下,恨不能此刻能延续一生。

我害怕,害怕就此放手后会再也见不到他,害怕这清朗的笑容,这温润如玉的男子就此从生命中消失。

越是亲吻,那种决绝的离别之味就越浓,我啮着他的唇,不愿放开。

“凝卿,你的心智你的谋略不在清鸿之下,你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是不是?”他定定的望着我,直到我在他目光中点头,他才恢复了笑容。

伸手将我推入了车中,他纵身上马,青衫飘渺而去,竟再未看我一眼。

马车顺利的出了城门,一路在奔驰着。我坐在马车中,没有了陪伴在身边的亦蝶,没有了晏清鸿熟悉的温暖,这炎炎的夏日让我全身冰冷。

不知何时,我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将一切交予他决策,当一人独自的时候,再难冷静。

“夫人,相爷交代,若去‘梁墨’一路西行很可能遇上追兵或者堵截之人,让我们取道东北,绕去西面,您有何需要,晏凌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