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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6(第六部)(27)

芈月怀孕的消息,自然也传回了驿馆,黄歇听到消息,怔在当场:“她怀孕了?”

消息是芈戎带来的,他欲言又止,只得拍了拍黄歇,叹道:“唉,你说,这是怎么说的呢!这孩子真不应该来。”

黄歇身子晃了晃,忽然一口血喷出,芈戎大惊扶住他,叫道:“子歇,子歇一一”

黄歇摇摇手,苦笑道:“我没事。”

芈戎顿时后悔道:“对不起,子歇,我不应该告诉你——”

黄歇摇头道:“不,是我无能。比起义渠王为她能做到的,我……我的确已经不适合在她身边了。”

芈戎道:“你怎么这么说呢,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对我阿姊的好。”

黄歇道:“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如今,我只希望她能够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芈戎走后,黄歇看着窗外,捂着心口,只能苦笑。

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剽有梅,顷筐暨之!求我庶士,迫其谓之!

其实七分时,他错过了;三分时,他也错过了;顷筐壁之时,他又没有抓到机会。人生际遇至此,夫复何言,夫复何言!

芈月怀孕的消息,是唐棣告诉赢稷的,她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这件事。

赢稷顿时跳了起来,膝盖顶上书案,书案倾斜,上面的竹简哗啦啦地倒下来,他也顾不得了,一把抓住唐棣问道:“你说什么?怀孕?”

唐棣吓得捂住赢稷的嘴:“大王,轻声,此事可不能张扬。”

赢稷已经跳了起来,四处去寻剑:“是那义渠野人的,还是那个黄歇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们……”

唐棣见赢稷牙咬得咯咯作响,吓得连忙按住他,抚着他的胸口让他平心静气,劝道:“大王,休要动怒,冷静,冷静。太后都已经怀上了,您这时候便是杀了他们,又有何用啊。”

赢稷一把甩开唐棣的手,叫道:“我去找母后。”

唐棣连忙拉住赢稷:“您别去,上次就为黄歇的事,母后还罚过您,您千万别去。”

赢稷怒吼:“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母后她、她为别的男人生孩子?”

唐棣劝道:“这事儿,您不能是第一个去的。母后毕竟是母后,还是得、还是得让别人去。”

赢稷瞪起眼睛,狂躁道:“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不行,绝对不行。”

唐棣忍不住道:“若是只有您和母后,您能让母后听您的吗?”

赢稷被她这一句说中,狂怒的情绪平静下来,转头问她道:“那你说,寡人应该怎么办?”

唐棣轻声劝道:“大王,您是秦国之王,有文武百官,何人不能为您分忧啊?您可千万别自己冲动,伤了您与太后的母子之情。”

赢稷坐下,终于缓缓点头:“不错,你说得对。”又转头问唐棣,“依你说,要当如何?”

唐棣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赢稷握住了唐棣的手,叹道:“关键时候,还是爱妃你最知我的心啊。”

唐棣脸一红:“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大王避免与太后失和。”

最终,还是由唐棣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唐姑梁。如今能够劝阻芈月的,便只有樗里疾这位宗室王叔了。

樗里疾闻讯大惊:“她当真怀孕了?”

唐姑梁叹气:“千真万确,昨日刚由太医令诊断出来。”

樗里疾顿足:“这、这到底是哪个的?”

唐姑梁急了:“哎呀,你别管是哪个的了,难道你还打算让她生下来吗?”

樗里疾也醒悟了,道:“岂有此理!绝不可以。”

唐姑梁低声道:“大王年纪尚小,说的话太后听不进去,只怕还得您出面啊!”

樗里疾便叫道:“来人,备辇,我要进宫。”

他直入宣室殿前,叫人通传与太后时,听说庸芮大夫已经早他一步来了。

却是庸芮也闻此讯息,却不知是从何得知,忙来问芈月。

芈月看着庸芮:“这么说,你也知道了。”

庸芮苦笑:“只怕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芈月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庸芮道:“臣不知道。”

芈月道:“你认为我应该把孩子生下来吗?”

庸芮道:“您是孩子的母亲,您要保这个孩子,谁也挡不住您啊。”

芈月道:“庸芮,如果我想保住这个孩子呢?”

庸芮苦笑:“那也只能由得您啊!”

芈月笑道:“可是,人言可畏啊,我希望你帮我……”

正说着,南箕匆匆进来禀报:“太后,樗里子求见。”

芈月挥了挥手:“你告诉樗里子,三日后早朝再见。”

南箕一怔,又不敢违拗,只得退了出去。

庸芮忙道:“太后,何不请樗里子一起相商?”

芈月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以为,此事委你一人即可。”说着对庸芮悄悄说了一番话,庸芮的眼睛越睁越大,听到最后,已经不能言语了。

芈月叫道:“庸芮,你倒是答应一声啊!此事,你能不能办到?”

庸芮接着头,万分头痛地应道:“太后,臣要告退,臣要去翻书。”

芈月道:“都拜托庸大夫了。”

庸芮道:“臣要看看古往今来有没有能说得通的例子。”

芈月道:“我就知道,满朝文武中,要找可以放心托付的人,第一个就是庸芮你。”

庸芮苦笑道:“臣宁可太后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想到臣。”

芈月脸一红,啐道:“这种事情,同你有什么相干?”

庸芮发现口误,脸也红了,长揖道:“臣一时错乱,请太后恕罪。”

芈月道:“若用到你时,你可别再给我错乱了。”

庸芮道:“是。”

当下庸芮匆匆而去,樗里疾听了南箕回报,急得跺脚道:“三日后早朝就来不及了,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了。若不处理好,只怕到时群臣能把咸阳殿给掀翻了。”

芈月听了南箕回报,却是哈哈一笑,道:“你告诉他,咸阳殿,翻不了!”

樗里疾在宣室殿前被拒的事,也飞报到了赢稷耳中。

大朝会前一夜,夜已深了,赢稷仍然在承明殿中焦灼地走来走去,竖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王,王后派人来问……”

赢稷暴躁道:“叫她滚。”

竖漆道:“是,是是是……”

唐棣只得温言劝道:“大王,母后既这么说,必是有了应对之策,大王不必着急。”

赢稷急道:“明日就是大朝会,若是群臣闹腾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到时候母后如何下台,寡人如何下台?”

唐棣道:“大王,太后既然敢对樗里子说这样的话,那必然是没有关系的。”

赢稷道:“寡人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这么快知道消息。是谁把消息走漏了?是谁?是谁?”

不管赢稷愿不愿意,大朝会仍然如期召开了。

清晨,咸阳殿外,文武大臣已经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得起劲。

寒泉子暖昧地对乐池道:“乐大夫,那件事,你听说了没有?”

大夫乐池低咳两声道:“轻声,轻声。”

大夫冷向不屑道:“轻什么声啊,这事儿还有谁不知道。”

大夫管浅也不悦道:“唉,这种事,真说不出口啊。”

庸芮带着微笑,和每个人都一一打招呼,他的神态轻松,与众人的剑拔弩张之势大不一样。

到殿上钟磬之声响起时,大臣们顿时严肃起来,整冠理带,捧着朝笏按照顺序鱼贯而入。

群臣入殿,端正地排成两列,彼此交换眼神,坚定信心,一个个昂首挺胸,等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便听缪辛报道:“太后驾到。”

整个大殿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芈月走到殿中,扫视了周围一圈,她的目光到处,如风行草僵,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

芈月拂袖,优雅地坐下。

群臣道:“臣等参见太后。”

芈月道:“罢了。”

群臣起身,头不敢抬。

芈月道:“听说今日上朝之前很是热闹,诸位卿大夫都在议论纷纷,不知道可否告诉朕,你们在议论什么?”

群臣唯唯。原来在殿前人人都说得极是起劲,似是芈月一上朝,众人便都要群起相劝,务必要让她打消原意,维护大秦王室的体面。可是此刻到了她的面前,众人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巴不得别人先站出来开口,自己好跟进,竟是谁也不肯做这个出头鸟。

樗里疾沉着脸,他是首相之尊,一般事情都是先由一个大夫开口,形成众臣纷议的局面以后,他才好一言定鼎,总不好他自己先站出来进言。可是眼看众人都是巴望别人出头,推诿异常,他便是再有心想压轴,此时也不得不往前站了一步,张口欲言。

却听芈月先开口道:“哦,你们没有事可以告诉朕吗?那朕倒有一件事想告诉诸位卿大夫。”

群臣抬头,诧异地看着芈月。

樗里疾道:“不知太后有何事相告?”

芈月手掩在自己的腹部,脸上充满了为人母的快乐安详和心满意足:“朕有一件喜讯要告诉诸卿,朕有喜了。”

群臣哗然,谁也想不到,她竟如此公然在朝堂上,当看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