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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第二部·扎鲁特(22)

我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灭幻

也许是我这张毁容后的脸孔实在太吓人了,吉赛自那以后竟没再进我的毡包来看过我一眼,这一点让我深感欣慰,总算从美女变成丑女的牺牲没有白费,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然而,我逐渐的开始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我所在毡包内随侍的丫头仆妇好像全部都在刻意的躲避着我,她们看我的眼神常常带着一种莫名的惧怕,甚至就连向来待我亲热的陪嫁嬷嬷也总找借口敷衍我。

这种诡异的情况真是令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如此平静的过了两个月,到得这年的润八月,建州方面突然传来一则惊人消息——阿尔哈图土门,大阿哥广略贝勒褚英因谋逆之心屡教不改,被其父淑勒贝勒赐死狱中,结束了他年仅三十五岁的年轻生命!

当我听到这个噩耗的瞬间,突然两眼一黑,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醒来的时候,夜色昏沉,软褥边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我脑袋昏沉沉的举不起来,每每想到褚英可悲可怜的结局,心就痛得揪在一块了。

虽然早已猜到会是如此结局,却不曾想竟会有如此之快!

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你果然够狠够毒!

喉咙口一阵腥气涌上,我侧过身子,用帕子捂住嘴,猛地咳了一声,待到拿开时,我分明看见雪白的帕子上,濡湿了一滩触目惊心的嫣红!

我猛地捏紧了帕子,心里恍然有些醒悟过来——难道……我最终竟会是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老天待我何其不公啊?莫名其妙将我穿越到了这种鬼地方,遭遇了这些非人的经历,到最后竟还要如此折磨我,给了我这么个滑稽可笑的死法!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难道来古代二十四年,为的就是要做一个别人眼中彻头彻尾的“祸水”,然后借着这张祸水脸孔,襄助努尔哈赤吞并辽东?

禁不住的,我呵呵冷笑起来,悲凉的笑声里有我愤怒而无奈的眼泪!

老天——你不公!你待我不公!

随着咯血次数的逐月增加,终于在腊月岁末,我被移出了主毡包,改迁至最角落的一间极为简陋的小毡包内,身边除了自己从叶赫带过来的陪嫁嬷嬷以及三个小丫头外,吉赛未再添派任何人手给我。

我心知肚明,每日起居,但凡能自己动手的,便不让嬷嬷丫头近身伺候,每日除非必要,我甚少再开口讲话。餐饮食具,茶碗杯盏等每次用过,均吩咐丫头用沸水煮过,且不可与他人混用。毡包内每日通风,即便是大雪风暴,我也不敢有丝毫轻忽懈怠。

吉赛先还替我延医诊治,但为求速死,我每次都偷偷将熬好的药汁倒掉,终于撑至过年,这个日渐衰败的身体在病痛的折磨下变得不堪重负。日常照镜,发现自己脸上的伤疤已全部落痂,留了一层淡粉色的新肉,虽不见得再有旧日容光,却也不似当日那般恐怖骇人。

相对于新肉的粉红,倒是原先的底色变得黯淡无光,甚而惨白吓人,我瘦了许多,眼眶内眍,两只眼睛更显大得出奇,颧骨高高凸起,经常呈现病态的潮红之色。最近夜间经常盗汗,身体疲软无力,明明畏风惧冷,却偏爱吃生冷的东西,似乎体内有团火常常烧得我口干舌燥,虚汗连连。

不用大夫来瞧,我也知道自己就快病入膏肓,再熬些时日,估计便可撒手人寰。只是这过程实在太痛苦,也太艰难了。若非要等待自然亡故,让灵魂可以回到我来时的地方,我真想一刀结果了自己,也免得再受这份活罪。

这种被病痛折磨,日日等死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转眼又苦撑了一个多月,忽有一日陪嫁嬷嬷跌跌撞撞,像是火烧屁股似的冲进了毡包,脸色极差。

我这时方才睡醒,胸口发痛,浑身汗湿,一点力也使不出,只得靠在枕上,睁着眼睛无声的询问她。

“格格!大事……了不得的大事!”她喘吁吁的擦额上的冷汗,“奴才才偷偷听爷们谈话,奴才也不是真的要偷听的……”

她结结巴巴,我甚为不耐,哑着声轻喘:“到底什么事?”

“格格!那个……建州的淑勒贝勒在年初一,自封为汗,建国大金……”

我猛地从枕上撑了起来,惊愕的僵持两秒,终是体力不支,颓然摔倒。

“据说……改元天命……”嬷嬷声音打颤,“建州通告天下的帖子已然发到扎鲁特,若是不尊,怕是要直接打过来吧?”她激动的一把抓过我的手,却在触到我手背时,幡然醒悟,吓得又赶紧缩了回去,表情震撼惊惧比方才更甚。

我轻咳两声,长久以来静如止水的心慢慢又起了一阵波澜,胸口剧痛,似乎又有甜腥之气上涌,忙强忍下心头悸痛,叹道:“还有么?其他……咳咳……”

“格格!您在建州住了那么些年,那个大金汗王当真打过来,念着往日的情分,未必会为难您……您、您……倒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我冷冷一笑,到这份上,我哪里还能听不明白她真正用意?她是怕我死了,将来没好日子过——又是一个想拿我当护身符的!可惜了,我如今自身难保,已是油尽灯枯的命!

“八……八阿哥……他……咳咳!他……”

嬷嬷愣了半天,才陡然明白我的意思,忙吱唔道:“这个,奴才也听得不真,好像大金开国,设了什么四大贝勒、五大臣的……”

我瞪大眼睛,满怀期望的看着她,牢牢的盯着她嘴唇一开一合。

然后呢……拜托再多说一点,我还想多知道一些他的消息……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陪嫁嬷嬷不停的在晃动,我颤抖着咳嗽,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剧咳将她吓得直接冲向门口。

我无力的伸出手!

回来——还有话没讲完呵……

一口血沫冲口喷出,我谙哑的低叫了一声,眼前急遽暗下,登时僵着身子仰面厥了过去。

……

“……要怎么办……”

“不能留……恐瘟源传染……”

“那……拖到无人的沟壑……”

“不可啊——爷……格格还没咽气……”

“狗奴才……”

“……去吧,留着也是祸害……”

“……真是晦气……”

“为何叫咱哥俩摊上这倒霉差事……”

……

身子轻飘飘的,时而感觉到阵阵痛楚,时而又感觉舒畅无比,像是溶进了海绵里,软软的,暖暖的……十分惬意。

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不管心头还有多少的依恋与不舍……总之,这一生是终于走到尽头了!

就这样吧……

只当梦一场……

死生1

哇——佳能EOS5D!

我咽了一大口口水,眼珠微动,继续往左边隔了一米远的柜台瞟了一眼。啊,佳能EF24-105mm的红圈镜头!

这两样加起来是我的心头挚爱啊!可惜……

“阿步,看够了没?走了啦!我们到四楼女装区淘新货去!”右胳膊被人猛力一拉,我痛得一个踉跄,眼睛仍是依依不舍的流连在佳能专柜。

白昼月顺着我的目光,斜斜的扫了一眼,哈哈大笑:“你死心吧!你那个死抠门的头头,是不可能花这么大钱给你买这么奢侈的东西的!两万七!哈……一万三!哈!两样加起来要四万元啊,你指望他给你配置,还不如指望相机跌价呢!走啦——”

“又不是要他的钱!”我不满的嘀咕,一边走,一边伸手掐白昼月的脸,“你这乌鸦嘴,也许他肯替我上报呢?”

“不可能!”她笑着闪避,“全台哪个不知道你们部门的sam,是个精简节约到令人发指的主?哈哈……”

我垮了脸,撇嘴叹气:“那倒是……”

“行了,别老惦记着你的数码相机了,想想待会儿怎么往死里砍价才是真的!”

虽然是周日,但是六楼家电区仍是显得有些冷清。是中午的关系吧?我纳闷的走过彩电展示区,几十台不同型号的大小液晶屏幕上,清一色的闪动着同一组清宫剧,震天响的音箱内传出一声声热切的呼喊:

“大哥——”

“姐姐——”

余光不经意的瞥过,我立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亲爱的马景涛同志正在屏幕上卖力的咆啸怒吼,我恶寒的哆嗦了下,赶紧加快脚步走人。

“东哥——”背后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喊,我浑身一震,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捶了一下,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白昼月奇怪的看着我,“你也看《太祖秘史》?你不是不喜欢看辫子戏的吗?”我随意的点点头,视线却没再离开电视屏幕。

白昼月见我感兴趣,忍不住兴奋起来:“不过,马景涛这三部戏拍的还是不错的,我家里有碟,全套的,借你看啊……真的还不错的,你瞧那些旗袍头饰多漂亮啊,我做梦都想穿上这些……”

“都是假的,哪有可能那么华丽花哨……清朝建国前关外可是穷得要死……”

“你怎么知道?”她奇怪的问。

我大大的一怔。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可说不上来,就好像脑子里语言系统自动生成。我答不上她的问题,于是只得讪讪的打岔,指着电视里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随口问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