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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第二部·扎鲁特(48)

“就是!就是!十二哥哥自打当了固山额真后,学着二哥哥他们的样子,把自己搞得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好玩了!”多铎随即附和。

阿济格气得脸都青了,恨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兄长?好歹我也是一旗……”底下的话气得噎住了没说完。

多尔衮把眼光调向别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多铎无所谓的说:“固山额真很了不起么?父汗分了镶黄旗十五个牛录给我,等我再大些,早晚我也是固山额真!”

阿济格勃然大怒,想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被弟弟们驳斥得一丝颜面也不存,恼羞得难以下台。

刹那间,他眼眸中闪过一道寒芒,恶狠狠的向我投来一瞥,我惊得浑身一颤。

他对我已起杀意!

奠基4

“歌玲泽!快走——”我突然大叫一声,抢在阿济格还未抽刀之前,错身扑向左边的多铎。

要对付一个孔武有力的少年,我尚力所不及,然而要对付一个才七岁的小娃娃,我却还是绰绰有余。

多铎怪叫一声,被我像小鸡仔一般抓在手里,我顺手从他腰侧拔出那柄匕首,匕尖对准他胸口。

“你这个疯女人想干什么?”阿济格厉吼,作势欲扑,但马上又投鼠忌器的未敢妄动。多尔衮站在一边,面上微微动容,瞅了瞅多铎,又抬头飞快的瞄了我一眼。

我冷笑,这会子酒早醒了八九分,虽为刚才自己的大胆之举捏了把冷汗,却也暗暗道声侥幸:“你说我想干什么?即便十二爷是一旗之主,却也不能不明是非,草菅人命!虽然在你们亲贵爷们手里死个个把人实在不算什么,只可惜,我对我这条小命却还爱惜得紧!说不得,就只能先委屈十五爷了!”

阿济格五官扭曲,多尔衮眉头一蹙,喝道:“你可知这是犯的死罪?”

“死不死的那是以后的事,不先犯了这条死罪,只怕我早已人头落地……十二爷的刀子可不是挂在腰上摆着好看的!”

多铎吓得哇哇大叫,过得片刻,已是语带哭声,然而却也颇为倔强,始终不见他开口求饶半句。

我其实心里也直打鼓,冷汗涔涔的将背上衣衫浸湿,如今已是势成骑虎,进退两难。正想索性撕破脸再放两句狠话,忽然身边的歌玲泽扑嗵跪倒在地,磕头颤声:“爷饶命吧!我们主子其实是……”

“歌玲泽!”我厉声喝阻,然而为时已晚。

歌玲泽已然哆哆嗦嗦的往下说道:“……四贝勒的侧福晋!望三位爷瞧在四贝勒的份上,消消气……”

“八哥的女人?!”多尔衮竦然动容,沉思着重新打量起我。

“是皇太极的女人又怎样?”阿济格呸地啐了一口,口气虽仍是恶劣,但脸上阴狠之色已然卸去大半。

我苦涩一笑,看来这下子已无可避免的把皇太极给拖下水了。

我松开手,将多铎放下地,顺便拿手帕替他擦了把眼泪鼻涕,可右手上抓着的那把匕首却没敢一并还他,只是柔声说道:“对不住啊!姐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吓着你是我不好,可那也是你哥哥先吓着我了……”

“你这女人……”阿济格狂怒。

我挺直腰杆,傲然道:“什么这女人那女人的,再怎么说我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之名还列于族谱之内,按着家礼,就算您是位爷,也该称呼我一声‘嫂子’才对!”

趁这会工夫,多铎早蹿到多尔衮身边,指着我说:“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嫂子!”顿了顿,忽然撇了撇嘴,“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宫里的那群女人就没一个敢像你这样的……”

我嘻嘻一笑,终于放心的将匕首递了过去:“那也要多谢十五弟的赞美了,这个还你。”

多铎小手一摆,将身上系的鞘子摘了下来:“索性送你作见面礼吧!”我也不客气,抬手收下,将匕首归入鞘内。

一旁的多尔衮忽然好奇的问道:“你真是八哥的福晋么?素闻八哥是个清心寡欲的,我原还觉得奇怪,这会子总算有点明白了,原来不是不喜欢女人,而是八哥的口味与众不同!”忽而扭头,问阿济格,“十二哥,你府里有这样的女人么?只怕一个也没有吧?”

阿济格悻悻的道:“泼辣蛮横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不见得!不见得……”多尔衮啧啧有声,“我就喜欢这样带点性子的,看来我和八哥的口味一致,等我将来成人后,必定也要找个这样有趣的女人来……”

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开口闭口全都是“女人”!他才多大个人啊,现在却已经在想着今后要如何的娶妻成家了!

我擦了把冷汗,再看了眼兴致勃勃的多尔衮,忽然一懔。

这个九岁的小男孩……他就是多尔衮啊!史上赫赫有名的睿亲王多尔衮!带领清军攻陷北京,最终扶持顺治皇帝坐上紫禁城金銮殿龙椅的皇父摄政王!

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广宁1

天命七年正月,努尔哈赤发兵攻打辽河西岸的广宁城。

我原本已做好随征的准备,谁曾想年初兰豁尔在雪地里贪玩,着凉后得了风寒。这本不算什么大事,可她拖着两条鼻涕虫却还缠着敖汉玩儿,结果害得才十个月大的敖汉感染风寒,先是咳嗽,而后突发高烧,竟是连日未退。

病势来得如此凶猛,眼看着肥肥胖胖的小女婴一天天削瘦下去,每日奶水不进,好容易连哄带骗的吃了一些,却常常不过几分钟便狂呕狂喷出来,我急得险些没抓狂。

皇太极见我这个样子,知道我没心思再跟去广宁。时下天寒地冻,他原就不赞同我随军,这下子倒遂了他的心。女儿得病,他却一点焦虑感也没有,始终没放在心上,气得我真想踹他两脚,可转念想到他要在这大冬天的去征战吃苦,又不禁为他心疼。

正月二十,据报金兵五万兵马抵达子河、浑河、辽河三股河流交岔之处。在强渡三岔河后,直扑西平堡,其后又在沙岭击溃明三万援军。

二十二日清晨,辽东巡抚王化贞闻讯弃广宁城而逃。

二十三日,游击孙得功孙得功和他的同伙千总郎绍贞、陆国志、守备黄进等投降,迎请金兵入城。

二十四日,努尔哈赤率兵进入广宁城,孙得功与黄进等率军民出城东三里望城岗,打旗撑伞,抬亭备轿,吹奏鼓乐的迎接金兵进城……

捷报源源不断的从前方发回,然而对于留守家里的我来说,未能亲自随行陪皇太极身边,第一时间与他同甘共苦,总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二月初十,正当我在屋里无聊得发闷时,哲哲忽然来找我,一见面就问:“大妃欲率所有汗妃赶赴广宁城抚恤八旗将士,特命众贝勒福晋随行……你可愿同去?”

我没多想,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好呀!我去!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大早!”

我正兴奋不已,忽尔转念,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忙收了笑意,连连摇头:“不……不成。”

“怎么了?”

我瞟了哲哲一眼,心下黯然。总不能跟她讲,我这个人是见“光”就死,而阿巴亥正是那束足以照死我的光。

哲哲见我为难,越发奇怪了:“去年辽阳新城选址庆典,听说大妃的三位阿哥遇着了你,回去后十五阿哥在大妃面前直夸你,还说你相貌长得大妃有几分相似……念了好几回,连大妃都记住了你。昨儿个点人随扈去广宁,甚至还破例提了你的名字,你如何就不去呢?若是能讨得大妃欢喜,对爷也甚有益处……”

我听得不耐,甩手说:“不去就是不去!我不过是个侧室,挤那一堆大福晋里头做什么?”

哲哲讶然的站起身,深深的瞅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一会儿替你回了……”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这些日子敖汉折腾得你也够累了,但是过几日我不在,家里还是得麻烦你!”

我点头不语,看着她出门后的背景默默出神。歌玲泽走了过来悄悄收起桌上的杯子,而后状若无心似的睨了我一眼。

广宁2

我正烦着呢,于是没好气的说道:“想说什么就只管说出来,不用藏藏掖掖的!”

“主子……”歌玲泽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奴婢不明白主子为何让大福晋白白占了这好处去。爷在广宁苦战,若是见到大福晋不辞辛劳的冒雪探望,难道不会因此而感动,心生怜惜么?”

我心里一空,咬着唇,一片茫然。

“何况……这么露脸的好事,为何您要放弃呢?奴婢、奴婢真是不懂……”

“你不懂的事多了!”我冷冷一笑。

我不管皇太极会如何去想哲哲,但起码我并非是完全看不懂听不懂的傻子,哲哲先前跑来问我时,只字没提是阿巴亥点名叫我去的,我若是提出“去”,只怕这个人情便落在了她的头上,我必得承她一个人情。可惜的是她绝没料到我会说“不去”,无奈之下她只得抬出阿巴亥来压我,面上听来仍是言语婉转,没半分火气,可实际上却是在暗中提醒我不够深明大义,不配得皇太极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