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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176)

她的手微微颤抖,脸上有抹不敢置信的受挫与惊讶。

我冷冷一笑,这两年养尊处优的待在宫里,久已不活动身手——我从未在后宫这些女人面前耍弄刀剑,再加上这副骨架原就是江南汉人女子的典型代表,跟布木布泰相比,纤细而柔弱,仿佛不经她一击。

她似乎当真以为我就真如外表那般无能了。

手指微微收紧,我并不急着放开她的手腕。布木布泰又羞又怒,雪白的脸孔涨得通红,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倔强的瞪着我。

“布木布泰!”翔凤楼的那头遥远而又飘渺的传来一声呼喊。

布木布泰唇上血色渐褪,嘴角颤抖的抽动两下,我适可而止的松了手,脸上从容的保持笑意。

“大福晋!”我肃了肃身子,淡淡的望着从楼里穿堂而出的哲哲。

哲哲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绸缎长袍,脸上妆容尽去,素净却又显得雍容大方。

我细细的端详她,三十七岁的年龄虽然保养得当,可是岁月的蹉跎,家务的辛劳仍是在她的脸上刻画出淡淡的痕迹,这已经不是我当年在梅花树下见到的那个稚嫩的少女,但那股子与生俱来的高贵却从未消失过。

反观布木布泰,十余年来似乎仍是倔强而又任性的个性,一点未曾改变。如果青春年少时可称之为跳脱可爱,那么如今却只是让人徒增厌恶了。

“大福晋之称可不敢当。”近乎自嘲的,哲哲冷冷启口。

“姑姑过谦了。”我笑着回答,目光不自觉的绕过哲哲,看向翔凤楼内。

幽冷宁静的通道尽头人影重迭,不用猜也知定是娜木钟、巴特玛璪等人在那里候着瞧热闹。

平台上,微风徐徐,三个科尔沁的女人成品字型的三足对峙。

我忽然觉得好笑起来,许多年以前我也曾像哲哲这般,费尽心机的排斥任何接近皇太极的女人,只求维护住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和形式上的虚名地位。

如今时光荏苒,我与她似乎转了个个儿,轮到她为了那点虚名来挖空心思的折腾。

当不当皇后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死后不过是场空……

我伸手捻动颈上的东珠,忽然替哲哲感到可悲起来,她这辈子到底在追逐些什么?难道就只是一个大福晋之名,一个大清皇后之位?

轻轻叹息一声,我慢悠悠的将那串长长的朝珠摘下,顺势套进哲哲的脖子。

她猛地一震,略带惊讶的看着我。

“哈日珠拉给皇后请安!”我坦然淡笑,心中一片空明。

布木布泰激动得一个箭步跨前:“你……你不和姑姑争……”

我笑着摇头,压低声音:“姑姑,大清皇后是你的……只是你的。”

撇下她们姑侄两个留在原地惊讶莫名,我径直走进翔凤楼。

累了,我要去补眠。

“哈日珠拉!”哲哲在身后喊我,语音微颤,困惑而又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我笑。

用低得只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答:“因为……不值得。”

因为皇后是你的,但是……

皇太极永远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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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习武

崇德元年四月十二,皇太极称帝的第二日,追尊始祖为泽王,高祖为庆王,曾祖为昌王,祖为福王。尊努尔哈赤谥号武皇帝,庙号太祖,陵曰福陵;尊孟古姐姐谥号武皇后。追封族祖礼敦巴图鲁为武功郡王,追封功臣费英东为直义公,额亦都为弘毅公。

四月十五,遣返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二人,勒令朝鲜国王交出人质,否则兵临朝鲜。

四月廿三,论功封王,敕封大贝勒代善为和硕兄礼亲王,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托为和硕成亲王,阿济格为多罗武英郡王,杜度为多罗安平贝勒,阿巴泰为多罗饶馀贝勒。

蒙古贝勒当中,科尔沁巴达礼为和硕土谢图亲王,吴克善为和硕卓礼克图亲王,额哲为和硕亲王,布塔齐为多罗札萨克图郡王,满珠习礼为多罗巴图鲁郡王,衮出斯巴图鲁为多罗达尔汉郡王,孙杜棱为多罗杜棱郡王,班第为多罗郡王,孔果尔为冰图王,东为多罗达尔汉戴青,俄木布为多罗达尔汉卓礼克图,古鲁思辖布为多罗杜棱,单把为达尔汉,耿格尔为多罗贝勒。

除此之外,还破格封赏三位汉姓亲王,封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

联想到这三个汉姓番王在康熙年间的遭遇,我唯有叹息,历史的齿轮一点点照着它原有的轨道和痕迹滑过。我这粒无意之中遗落在逆转时空中的矽砂,早已无心去过问那许许多多的前因后果,我唯一企盼的只是与皇太极相爱白首,厮守终身。

五月初八,久病不愈的萨哈廉凄然病故,皇太极似乎颇受感触,竟因此辍朝三日。

这日待他出门去萨哈廉府邸后,我在屋里闷得难受,便取了长刀径直出门。

我嫌后宫庭院那巴掌大的地方太没遮拦,若是在这演练,只怕会立即招来一堆女人的侧目与口舌。当下凭腰牌顺畅的出了翔凤楼,在皇宫内找了处僻静的所在专心练刀。

业精于勤荒于嬉,这句话果然说的精辟。这几年不握刀柄,身法使将起来竟是僵硬不少,我苦笑连连,难道是我年纪大了,行动不够灵活了?

天哪,我也不过才二十八岁而已啊!

“嗳!”一个转身,竟是不小心闪到了腰,我痛呼连连。

乌央吓白的脸,一个劲的劝我:“主子,您歇歇吧!天热当心暑气过重!”

我连连摆手:“口渴啦,你回去给我弄些水来吧!”她犹豫的左右扫视,我知她心事,忙道,“皇宫重地,哪会有什么闲人骚扰不成?更何况……”我将刀刃虚劈,“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惹我?”

乌央噗哧一笑,释然道:“那主子也歇歇,别累着,奴才去去便回。”

我笑吟吟的看她离开,待她身影最终消失在树丛之后,猛地转过头来,戏谑的道:“郑亲王也该瞧够笑话了吧?”

回廊那头闷笑一声,身长挺拔的济尓哈朗慢悠悠的踱了出来,我瞧他气色红润,显得精神颇佳,不禁大感欣慰。

“今儿怎么有空来宫里?”我斜眼瞧他。

他双手环抱,懒洋洋的靠在廊柱上,不答反问:“你的刀法生疏了许多,看样子这两年皇上待你甚好……”

我将钢刀归鞘,走近他。

济尓哈朗从不多说废话,他既然这么说,必然还有下文。

“福晋……”

“叫我阿步!”我恶狠狠的打断他。

他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答:“叫什么不还都是你?”

我有些发怔,失去了乌塔娜的济尓哈朗,总觉得把某些东西也一并丢失了。

“好吧,长话短说。”他从廊柱上离开,笔挺的站直身子,神情有些肃然,仿佛又回到那个向我宣读军令状时凛然气势的镶蓝旗旗主。

而今……他已是和硕郑亲王。

“皇上一心仿汉制,不止开恩科、设六部,如今更是称帝封王,接下来还会做什么你也应该猜得到。”

我慢慢颔首。

“我们满人和蒙古人一样,例来都是一夫多妻,祖辈代代传承至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皇上说要废了这样的规矩,学那汉人一夫一妻,原先按例可以有三位汗王福晋,以后不仅宫里会只有一位国君福晋,就连才封的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甚至朝中百官都只能从诸多妻子中选一个出来接受封号,其余的被降为少福晋,要按这样的法子,少福晋什么的实则也就和妾室没什么区别了。看那日称帝大殿上皇上的举止,揣摩皇上的心意,这独一份的国君福晋之位必然非你莫属。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太在乎,我想有必要跟你说清楚,你也许不明白汉人的一夫一妻是怎样的一种制度,那些汉人皇帝的女人,除了皇后之外,都是妾室,即使是妃嫔也不例外……”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其实也许他本身都说不太清汉制和满俗的那些种种不同,但我听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不由笑道:“我知道啊。我不在乎,真的。”顿了顿,方叹道,“并不是我不想当他唯一的妻子,我想的,非常想,想霸占他,让他成为我一个人的,可是,这显然不可能。我若是做了国君福晋,以后难免就要困守在这个后宫之内,我不想这样浪费生命,皇太极以后要经历的事还有很多,他不是一个守成的皇帝,他会继续开拓疆土,我不愿留在后宫里等他,我想要时时刻刻陪伴在他左右,他去哪,我便也去哪。”

济尓哈朗先是一愣,过后慢慢赞许点头,目光下垂,落在我手里的长刀上,揶揄的撇嘴:“想要跟上皇上的脚步,就凭这样的刀法?”

我面上一红,讪讪的说:“我加紧些练习就是,出征朝鲜虽然势在必行,但以皇上之意,是打算先派人去打乱明朝的注意……所以,应该还有些时间的。”

“有时间的人是你,不是皇上。难不成你要日理万机的皇上陪你练刀?”

我嘻嘻一笑:“皇上没空,郑亲王必然是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