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39)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磨蹭着在我身边坐下,天真又孩子气的说:“表姐,你是想让我陪你一块用膳是不是?不如你去我那一桌好了,兄长和弟弟他们也很想和你一块玩呢。”

“既是如此……皇太极,你便留下陪东哥说话吧。”努尔哈赤一副了然的神情,他一定是以为我经过方才那件事后心情郁闷,所以喊皇太极过来解闷。

我却清楚的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皇太极的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花样了。

一时捉摸不透,不过一场风波就此告一段落,之后宾主重新落座,我这才惊讶的察觉原来自己坐了努尔哈赤的主位——这个位置是他强按着我坐的,不关我事,如今他倒是在我右边重新坐了,神情自若,没见有半分不悦。

而皇太极……他坐在我左边,这个位置原先是阿巴亥坐的!此刻站在身后的丫头正是阿巴亥的婢女!他心里明明也清楚的很,偏一个劲的使唤那丫头不停的给我布菜。

看皇太极的样子,只是在恪尽一个表弟的职责,非常的细心温柔,就连布占泰见了也连连夸赞八阿哥如何如何,听得努尔哈赤满面红光,得意非凡。

我却在看到阿巴亥眼中隐隐的恨意中约莫猜到了什么!皇太极这小子……真是太可爱了!

我脸上藏不住欢喜,心里高兴,脸上自然也就笑了起来,阿巴亥的脸色愈发难看。

又过了片刻,皇太极猛地推了我一把,站起大声说道:“表姐,今天是阿玛和阿巴亥德赫么[1]定亲的日子,咱们做小辈的,理应敬上一杯的。”他说得如此认真,就连表情也是一丝不苟,满脸挚诚。

我一口汤没来得及咽下,呛在喉咙里,只觉得又痒又痛,差点没笑趴在桌上!

皇太极向来的习惯是直呼我东哥之名,这次却故意喊我表姐,称呼阿巴亥为德赫么,用意真是相当刻薄。可既然话已说到这份上,我自然得配合他把戏做足了,于是笑吟吟的站起身,端起酒盅对着努尔哈赤举了举,又对阿巴亥举了举:“东哥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实在不敢再看阿巴亥那张臭到家的扭曲脸孔,怕自己会忍不住笑爆,忙举杯就唇。正欲一口饮尽,忽然手上一空,耳畔努尔哈赤谙哑着声说:“你不会喝酒。”

那盅酒杯被他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他脸色不佳,似乎隐含怒气。

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难道和皇太极一起戏弄他未来的小妻子,被他识破,所以不高兴了?

我耸耸肩:“那好吧,我以茶代酒也是一样。”

“喝茶就不必了……”他讥诮的望着我,“喝茶不显得太没诚意了么?”

我眉头一竖,喝酒不许,喝茶又不行!那他想干什么?怎么所有话都由他一人说去了?

“姐姐!”娇柔的声音响起,是阿巴亥。

才回头,就见自己面前轻轻搁下两只深口海碗,接着一只白如皓玉的纤纤玉手提着酒壶,徐徐的注满酒水。

“多谢东哥姐姐吉言,阿巴亥先干为尽!”端起其中一只,毫不含糊的仰头喝下。

我惊愕的望着她高高抬起的下巴,那一道柔美中透着坚毅的弧线实在好看得叫人叹息。

“好酒量!”不知何时,努尔哈赤的那群儿子竟然全部围拢过来,方才那声喝彩正是由阿拜嘴里喊出。

我微微一笑,伸手端起海碗的刹那,忽然从三个方向同时伸出三只手,一齐阻止了我——皇太极的手虚悬在上空,努尔哈赤抓住了我的手腕,布占泰按在了碗沿上。

“怎么了?”我笑问。

皇太极最先缩手,接着布占泰深深瞅了我一眼,也将手撤回。只有努尔哈赤,满脸怒意的瞪着我:“你不会喝酒!”

“可是……”我瞟了眼阿巴亥,“阿巴亥格格的美意怎能拒绝?”

努尔哈赤腾出另一只手,端起海碗,仰头喝尽。

我不禁有些动容,其实我并不如他所想,当真滴酒不沾。只是我的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喝多了会变得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有宏曾嘲笑我是一瓶疯,意思是说我喝一瓶啤酒下去,就会疯言疯语,形如痴癫。

今天我倒真是想让自己喝点酒,然后借酒壮胆,大闹一番,可惜竟不能如愿。

努尔哈赤喝完酒后竟然面不改色,这次连布占泰也喝了声彩。

“阿玛!”阿拜和汤古代等阿哥一齐上前,“儿子们也恭祝阿玛大喜……”

[1]德赫么:满语发音deheme,阿姨、姨母、姨娘的意思。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www.jjwxc.net观看更多好作品

第31章 代酒

轮番祝酒,努尔哈赤皆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趁着人多混乱,我推了推皇太极,小声说:“我想要那阿巴亥腕上的那条手串。”

皇太极猛地瞪大了眼,见鬼似的看了我老半天:“你魔症了!”

我噘嘴:“又不是真的稀罕,只是气不过……”

“所以今儿个故意跑来找茬?”他冷冷一笑,“你也未免太过幼稚了!”一句话气得差点没把我噎死。

许是见我脸色难看,他稍稍缓和了些:“喜欢那种东西,等我日后攒够了银子买给你……”

“我不是……”

“今儿个已经逾越了。”他打断我的话,轻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碰上你准没好事,阿玛保不准已对我起疑……”他目光放柔,“算了吧,能忍则忍,今日你的声势已经全然压在她之上。自打听到你的名字起,阿玛的整个心思便只扑在你一人身上了。”

我脸颊微微一烫。

“难道……你是想勾起阿玛的心思,和阿巴亥争宠到底不成?”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今晚之举,的确是太过冲动鲁莽!

用力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嫉妒心果然会让人失去理智——诸般凌/辱我都能咽下,唯独她对代善做的那件事让我忍无可忍……

看来我真是魔症了。

“呵——”皇太极突然冷冽一笑,笑声古怪,“今儿可真热闹,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

我困惑的顺着他的目光转向门口,只见门前有奴才打起了帘子,一抹石青色的影子轻轻一晃,一道挺拔的身形随之踏了进来。

门口的奴才们恭身打千,他摆摆手,神情有点不耐。平时飞扬桀骜的脸孔此刻却显得有些过于苍白,人也清瘦了许多。没走两步,便闷闷的咳了好几声,面颊上逼出一层异样的绯红。

我正纳闷,皇太极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的攥紧了。

“喂,很痛诶。”我连连甩手。

“他过来了……”

废话!不用他提醒,我也看得到褚英正往这边走。

“阿玛。”褚英哑着嗓子,恭身给努尔哈赤请安。

“罢了。你有病不好生歇养,怎的又擅自起来了呢?”

“才发了汗,已经觉着好些了……”褚英顿了顿,偏过头咳了两声,“今儿个是阿玛的好日子,儿子该来道贺才是。”

“嗯。”努尔哈赤点点头,露出一抹赞许之色,随手递了杯酒给他,“你是大哥,该当给兄弟做个表率,很好!”

褚英恭顺的接过酒盅,仰头喝尽,随即又连咳数声,那声音嘶哑得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叫人听了心里怪难受的。

明明病了却还逞强喝酒,真是不知死活!

“来人!给大阿哥置张椅子,就坐这边……皇太极,替你大哥照应着,若有人敬酒,你替他领了。”

“是。”

没多会儿,努尔哈赤便被布占泰拖着已满场敬酒去了,偌大的席面上只剩下阿巴亥、褚英、皇太极和我四个人。

我已吃了八成饱,咂吧着嘴环顾四周,觉得无聊又无趣。

“阿巴亥敬洪巴图鲁一杯!”

清脆的嗓音柔柔的响起,我一懔,整个人自动进入戒备状态。

这丫头,又想搞什么鬼?

褚英目光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阿巴亥伸直了胳膊,脸上挂着亲切自然的微笑。褚英别开眼,未置可否,阿巴亥顿时陷入尴尬和难堪的境地。

足足过了一分钟,褚英才沙哑的喊了声:“老八!”

皇太极低低的应了,起身接酒。

我霍地站了起来:“不可以!”

褚英漠然的掀起眼睑看我。

“皇太极这么小,怎么能喝酒?”

“小?咳咳……”褚英往皇太极身上扫了一眼,“原来他还小……”话音一转,冷冷的道,“这是阿玛的意思,可不是我让他代酒的。”

“少动不动就抬你阿玛出来压人!”我火冒三丈,憋了一晚上的怒气全撒他身上,“你阿玛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

他面色大变,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戾。

我懒得再理会他,从阿巴亥手中抢过酒杯,闭眼一口灌了下去。

酒味又辣又呛,根本与“甘醇香甜”什么的形容词沾不上边。酒精不纯,度数比我想像中要高出好几倍,加上这一口又喝得太急太猛。所以下肚没几秒钟,便立刻觉得心跳飞速加快,像是怎么也按捺不住似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东哥!”皇太极急忙扶住我。

“没事。”我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除了心脏狂跳外,手足渐感无力,神智倒是极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