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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40)

眼波横过,褚英正微蹙着眉头,满脸担忧的望着我,我微微一笑,就知道这小子嘴硬心软,偏还老爱跟我耍横。

“东哥姐姐好酒量,令人敬佩!姐姐天仙般的人物,胆色气度过人,教阿巴亥好生仰慕,谨以此酒,再敬姐姐!”

我冷冷一笑,伸手去接,四目相对,敌意无可避免的漫溢在我俩四周。

“闹够没?”褚英突然站起,扬手打掉阿巴亥的手,那酒杯飞出去老远,啪地摔在地上。

阿巴亥捂着手又羞又怒。

我左右观望,因为酒酣闹场,人声加歌舞声早乱成一团,幸好没人注意到刚才这一幕。我的心略略放下,忽听阿巴亥颤抖着说:“大阿哥何意?我不过是好意敬酒罢了……”

“在我面前趁早收起你那套小把戏……咳咳,咳咳……”他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显得虚弱至极,可是骨子里却透出一股狠意来,让人不敢小觑,“留着你的那点小聪明,哄着阿玛高兴也就算尽了你的本分。其他的你想都别想……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想骑到东哥头上去?”他冷冷的伸手一指阿巴亥的丫头,那丫头被他吓得后退一步,“说白了给你听,你的丫头她骂得打得甚至杀得,可她屋里的哪怕一只蟑螂老鼠,也容不得你来踩踏!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

“你……”阿巴亥脸色煞白,娇躯直颤。

“褚英……”我咬着唇,觉得怪没意思的,他怎么就把话说得如此决绝了呢?别说面子,就连里子也没给阿巴亥留下一丝一毫。

若是将我换成阿巴亥,不给气晕过去,也会当场抓狂。

“德赫么……”皇太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阿巴亥身边,扶着她缓缓坐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阿巴亥突然眼眸惊怖的瞪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般瑟瑟发抖,皇太极微笑着走开。

“你跟她说了什么?”我困惑的问,眼见阿巴亥用双手捧起面前的酒碗,颤巍巍的连连灌酒,不禁有点可怜起她。

“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你不适合喝酒,以后还是别再喝了。”

“慢着!”褚英伸手拦住我们,眼神冷峻的瞪着皇太极,“我身子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你留下等会替我和阿玛知会一声。”说着,伸手抓过我的手,“走了!”

我本能的便想摔开他,可是掌心触及,他犹如火烧般烫手的体温却将我吓了一大跳。

我愣了愣,伸手贴他额头,讶然:“你在发烧!”

“死不了!”他紧紧攥住我,嘶声,“跟我走!”

“可是……”

“若要我死,你就留下!”他眼底有抹凄厉的哀伤,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骄傲和自信,只是恳求般的凝望着我。

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任性呢?

我犹豫了会,终于无可奈何的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在得到我的回答后,他竟然像个孩子般满足的笑了。苍白消瘦的脸上棱角分明,可那温柔的笑容却让我一阵恍惚……

果然是同母的兄弟,其实褚英温柔的笑容与代善十分相似,只是褚英的笑容犹如海市蜃楼般给人以不真切感,永远不及代善那般真实温暖,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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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屈辱

廊下站了一溜的奴才,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会,讪讪的说:“你歇着吧,我先回……”

他站在门里,不由分说的将我拉进屋,帘子哗地垂下,撞在门框上发出吧嗒一声响。我的脸撞在他胸口,虽然隔着一层衣衫,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

“回去?回哪去?”他嘶哑的声音从我头顶洒下,带了分讥诮,带了分自嘲,“回我阿玛的木栅,还是回老二那里?”

嗡,耳朵里一阵乱鸣,我心跳不由加快,慌乱的抬头看他。

我和代善的事,为什么他会知道?

“今儿个他为何没陪你赴宴?”他的目光烁烁,并没有因为发烧而有半分的浑浊恍惚,“是因为怕见到你和阿玛在一起,心里不舒服?哼,他不是最会装蒜的吗?”

他怎么能够如此不堪的说自己的弟弟?今天代善之所以称病不去,其实是为了避开阿巴亥。

我心里不爽,将他用力往暖阁里推,斥道:“睡你的觉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褚英却反手拉住我:“为什么是他?”声音低得仿若自言自语,好像长久深埋在他心里一般,突然间被我无意中窥听到了一般。

我心烦难耐,摔开他手:“不关你的事!”

他无语的望着我,脸上那种绝望凄凉的神情再度出现,我突然不敢再看,慌慌张张的说:“你累了,还是传大夫过来瞧瞧吧!”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该多好……”他慢慢坐上明间的炕沿,呼吸粗重压抑,双手抱头支在膝盖上,“早知道你会因此而选择他,我就算拼了命也会跑去……”他抬起头,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水的东西,紫红色的嘴唇在黑夜里微微发颤,“阿玛让我留守建州,我没想到会因此失去赢得你的最佳机会……你在哈达一定吃了很多苦,所以,那个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人自然也就……我怎么就那么笨呢,连老八那小子都不顾一切的背弓挎刀,冲到哈达去救你了,我却还傻傻的留在这里……你一定很恨我吧,所以回来后,总也躲着不见我,我不可能到栅内去找你,只能每天想着如何找机会见你,想跟你解释……可总也见不着你……东哥……你一定很恨我吧……”

他喃喃的低声述说,揽臂抱住我,我身子一颤,直觉得就想往后缩。

他却不依不饶的抱紧我,将头埋在我怀里,喘息:“别动!别动……一会儿就好……只一会儿……这样抱着你,才让我有了一种真实感。我不是在做梦!我今天终于见到你了,你就在这里……不是被代善拥在怀里,是在这里……”

他越说越低,我感觉他的体温滚烫得犹如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快要将我也给烧着了。

“褚英……你病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好好躺着,等把病养好了……”

“我不是在说胡话!我很清醒!”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眸烁烁,虽然脸颊、耳根甚至脖子上的皮肤都透出一层不正常的绯红色,他却很有力的抱着我,告诉我,“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爱你,东哥,世上再没人比我更爱你!”

我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爱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爱我!

这个时代的男人,喜欢我有之,迷恋我有之……可这都与爱情无关!他们并非当真爱我,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权力或者美色的象征,所以他们个个趋之若鹜般的想要得到我,无非是满足他们大男人的虚荣与自尊,如同歹商、孟格布禄……他们甚至为了我而丢了性命,可是他们并不爱我!

就连努尔哈赤,甚至于代善……也从没说过爱我,连喜欢的话也不曾有过一句!

我的心颤抖了下,手指冰凉,眼眶慢慢被水气湿润。

褚英啊!你怎么那么傻?

你爱我什么呢?你什么都不了解,就如同我不了解你一般,你如何能爱我?爱上一个心里完全没有你的人?

我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像对待小孩子般软声哄他:“你躺会儿,我去找大夫……”

“东哥!”他紧紧抱住我,固执的皱眉,嘶哑的低叫,“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心里除了阿玛,除了代善,可有一点点我的影子?”

望着那张悲哀恳求着的憔悴脸孔,我张了张嘴,不忍心再伤他,可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如果不跟他说清楚,他以后只会更痛苦。

“褚英,我不……”我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他正欲起身相追,门上突然叩了两下响,有个声音隔着窗户廊上怯怯的回禀:“爷,大福晋请了大夫来,进屋给您瞧瞧可好……”

“谁要瞧大夫?!”他突然暴怒,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滚!统统给我滚——”

候在门外的奴才吓得飞快散开,大福晋噶禄代面无人色,像块木头一样杵在门口。褚英暴怒,从门内屏风架上取下马鞭,一鞭子抽了过去:“滚!听到没?你耳朵聋了啊!”

鞭梢擦着噶禄代的鞋边抽在青砖地上,啪的发出一声巨响,随后噶禄代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身后的奴才见状急忙七手八脚的将她搀扶起来,快速往后退。

“滚——”褚英将门重重的砸上。回过身,手起鞭落,发狂般将明间内的家具摆设抽了个稀巴烂。室内一片狼藉,我避无可避,只得退到西屋寝室,站在门槛里看着他发疯。

记忆中那个任性跋扈的大阿哥又回来了,刚才那个抱着我自责难过,痛不欲生的人仿佛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

鞭子呼呼声不断,伴随着乒乓的动静,我看着那张绯红的脸颊,那个痛恨的眼神……他到底在发泄些什么?身为长子且又是嫡出的的他,在众多阿哥中地位卓越,功勋杰出。这几年,分了私宅,置了不菲的私产,虽然只得一妻一妾,但他身边真的不缺女人,只要他想要,夜夜当新郎都可以……目前最得努尔哈赤宠爱和器重的人不也是他么?像他这种含着金匙出生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