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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出书版)(19)

“你干什么?”

“我?”他一愣,随即笑道:“你没看到吗?我在晾衣服啊!”

“你,你……”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一跺脚,“你不要脸!”

船身剧烈晃了晃,英珞一个踉跄站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扑,水霄及时地挡在她面前。

“呀——”她尖叫,震耳欲聋的声音差点掀翻船篷。她慌里慌张地猛力推开他,因为她惊愕地发现水霄刚脱了衣服,上身还是赤裸着的。

她推开他,却因为用力过猛,船身一个倾斜,她的头可怜的、重重的撞在船篷顶上。

“哎哟!”她从来没坐过船,也从来没想到原来在船上要保持平衡是那么困难的事。船在湖面上一荡一晃。她痛苦地抱着头,刚才那一撞,不仅撞晕了她的头,还将她的发髻给弄乱了。

“痛不痛?”水霄蹲在她面前,憋住笑意问。他知道他吓到她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

“走开!”她呻吟,挥手打掉他伸过来的魔爪。试图站起来时,船身晃悠悠的让她跟着左摆右晃。

水霄轻笑,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让笑声放肆逸出。他挪动一下,空出一小块干爽空间:“过来坐这,别站的那么直!”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也知趣地听从他的安排,坐了下来。

水霄咧嘴笑笑:“头发乱啦,不如把发髻散下来吧!”

英珞白了他一眼,眼光溜过他赤裸的胸膛,结实的肌肉。她心跳加快,脑门轰地声,血液直往上冲,她迅速地低下头,耳边却响起水霄那可恶的吃吃闷笑声。

“混蛋!混蛋——”她捂住脸,死命跺脚,一迭声的吼骂。

“喂、喂、喂!别跺啦,把船板跺穿了,你就得到西湖底去做龙王娘娘啦!”

她一怔,抬头看时,发现水霄竟突然不见了,心里没来由地掠过一阵恐慌。紧接着,水霄的声音突然在船舱外的甲板上兴奋地传来:“英珞!英珞!快来,快来看哪!我们到湖中心啦!快来——”

英珞嗖地掠起,跃出船舱。真的,这船没有系绳子,刚才一番风雨,被浪头冲击得竟然漂泊到湖中央了。

暴雨真是奇怪,来的快,去的更快。雨小了些,天空雨丝飘落,小舟在烟雨蒙蒙的湖面上轻悠荡漾,颇有诗意。

“这就是你想要一睹为快的西湖美景么?”他坐在船头,歪着头看见她细致的侧脸,她的头发凌乱,雨水顺着雪白的脖子流进衣衫里,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亮闪闪地发出喜悦的光芒。“美则美矣,可惜美的太过纤弱,太过秀气,太过……伤感!”

“嗯。”她漫不经心,“可是……我喜欢!”

“哦,也许我们该等天放晴时再来,那时的风景又该别有一番情致了!”在他心中,英珞就像初见时,留给他的印象一样,像团火,有着股足以燃烧任何人的热情。这股热情,不应该适合这种太过伤感的东西。

“也许吧!”她满足地吸口气,“喂,我们回去吧!”

“我可不叫‘喂’。”他嘟哝着穿过船舱,到船尾找船桨。英珞一个人不敢在船头久站,早缩回了船舱,她的衣服给雨水淋了个精湿,但她不敢像水霄那样肆无忌惮的把衣服脱了,只好把裙摆什么的稍稍拧干些。虽然湿衣服裹在身上还是那么难受,但也聊胜于无。

水霄拿着桨,才划了两下水,就听见不远处嘟——嘟——嘟,三长两短地吹起尖锐的哨音,他们俩马上警觉地环顾四周。

“怎么回事?”水霄停下划船,望向哨声的发源处,那里是大片朦胧,十丈开外的地方只能看见一脉灰暮色——雨中的能见度太低了。

嘟——嘟——嘟……哨声尖锐,换成了两长三短,好象是回应刚才的那阵哨响。

“喂——”英珞不知什么时候也爬出船舱,探出脑袋,她的发髻已经放下,乌黑浓密的长发如锦缎般散开,“是些什么人啊?”

“不知道!”他回答。实在想不出杭州西湖附近会有什么帮派出没。

“跟去瞧瞧!”

他迅速瞥了眼湿意浓浓的英珞,她一脸的兴奋,泄露太多跃跃欲试的激动。他知道,她不要命的好奇心又冒出来了。

水霄下意识地揉揉发胀的额头,幸好,她的武功还不算太坏。但就是不太坏的结果,使她变的太过自信,简直有恃无恐了!

“喂,愣在那儿干嘛?赶快划呀!”她不耐烦地催促。

他想生气,可目光一接触到她兴致勃勃的眼神,就心软了:“大小姐,麻烦你把我的上衣拿过来,你总不能让我光着膀子去当密探吧!”

她“噗嗤”一笑,螓首缩回船舱。

他无奈地撑起竹篙,用力一点,小舟似离弦箭般冲向那片充满神秘、诡异的暮色中。

水霄撑船的技术相当好,他不用船桨,避免发出太大的响声。只需竹篙子随意一撑,船儿就前进了好远。

救人

这是座达官贵人的私宅,宅院很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威严地屹立在洪水中——这是座荒弃了的宅邸,主人家想必已经携带家眷逃离了。

这座宅邸,已彻底淹在洪水中。如果不是英珞闹着要来游西湖,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下起了暴雨,如果不是风浪将小船推到了湖中,如果不是听到了那阵哨声……相信不会有人再注意到它的存在,更不会怀疑里面居然还住了人!

的确,这宅子里有人,至少有女人!

水霄将船泊在高墙外,所谓的高墙,现在已有一半沉在水中。英珞侧耳倾听:

“喂,你听,有女人在哭!”

哭得很伤心,是种压抑的,想哭而不敢放声大哭的抽泣。

“而且还不只一个,起码有五六个!”她又补充。

他暗暗赞许,想不到这丫头小小年纪,内力已有如此高的造诣。

“进去看看!”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拧紧眉。水足有三尺深呢:“英珞,你会游水么?”

她怔怔地望着混浊的洪水,这儿离那声音发出的阁楼至少有三四十丈呢。

看她的表情,他就明白了:“回去吧,小心跌进水里,丢了性命可划不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她一口回绝,语气坚决强硬,“也许她们是被困在洪水中孤儿寡母,我们既然发现了,又怎能见死不救?”

去他的孤儿寡母!水霄在心里诅咒,他可不曾忽略了刚才那阵怪异的哨音。

但是,最终,他仍旧妥协了。他翻过墙,将英珞打横抱在怀里,涉水向阁楼走去,水一直没到他的腰部。她羞答答地双手牢牢地吊住他的头颈,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她扔下水。

虽已是四月底,但半身浸在洪水里,仍是透着股沁凉。英珞带着歉意的将嘴凑近他耳边:“谢谢你啦……你真好!”

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猛的一撞,浑身被无穷的喜悦包围住了。

他笑容满面,揶揄地回道:“那待会儿,我脱裤子来晾时,你可不许跑!”

这阁楼应该是这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吧,底下已经淹了水,从镂空的窗口看去,里头木制的桌椅摆设都浮在水面上漂啊漂的,抽咽声正是从楼上传来的。

水霄对怀里的人儿笑了笑,手臂柔劲一托,将她悄无声息地送上了二楼小阁。

英珞身体灵巧地贴在阁沿上,眯眼往窗缝里瞧——不愧是千金小姐的闺房呢,房间的摆设雅致不俗。她快速地溜了一转,敏锐地发现缩在墙角里抽泣的女子。

果然,一数下来竟然有六个之多,个个面容憔悴,手脚被麻绳捆得像团粽子,嘴里还塞了块手帕。

英珞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格上,朝房内打量,没再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她手指悄无声息地在窗格上一拨弄,伸手一推,人就已俏生生地跳进房内。

轻手轻脚地蹑步走近那些被捆绑着的女子。

“唔——唔、晤……”其中一个女的眼尖瞧见了她,非但没害怕,还很大胆地拼命挣扎,很成功的引起她的注意。

“素素?是你,怎么会是你?”英珞突然又惊又喜地瞪着滚到自己脚下的那名女子。

“唔……唔!”那名唤作“素素”的女子在地上努力翻滚着,苍白憔悴的面容掩不住眼中的狂喜,不住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英珞掏出她嘴里的巾帕,跟着解那麻绳。

“唔——唔——唔……”其他无名女子也纷纷激动地挣扎开了。

“英姐姐……”素素满心的委屈,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身子因过度的激愤而颤抖,“我、我是被他们掳来的……”

“什么?”她瞪大眼睛,顿时火冒三丈。

“那些恶人实在太可恨了……”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可恶!”她咬牙恨道,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素素的奶奶、三个婶婶,以及几个年幼的弟妹,可以说都是英珞从鬼门关里硬救回来的,她将他们一大家子安顿在杭州附近的乡下。总以为可以从此平安度日了,哪知道,竟还有人敢不要命的动素素的坏脑筋。

“来,起来!我救你们出去!”解开捆住她手脚的绳索,看到素素手腕、脚踝处被麻绳磨破了皮,隐隐渗出血来。“疼吗?”

赶忙从怀里拿出金创药,细细地替她涂上。